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楚歌那冰冷的质问，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史凡与蒋方缩了缩脖子，方才那番慷慨激昂的“高论”，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们能感觉到，教主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
在这几乎凝固的空气中，一道身影，沉稳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是青龙堂主，乔恕。
他没有史凡的谄媚，也没有蒋方的圆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忠诚。
“回教主的话。”
乔恕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属下认为，秦泽生性狡猾，此人行事，从不做无用之功。”
此言一出，楚歌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了一丝认同。
这才是他想听到的。
乔恕并未理会旁人，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他今日围城，看似雷声大雨点小，实则步步诛心，已然让我教内部军心动摇。”
“此番退兵，绝非畏惧，更非退让，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图谋！”
“所以，属下认为，我们切不可有丝毫的麻痹大意！”
乔恕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定格在楚歌身上，语气愈发恳切。
“此刻，我们更应该加倍谨慎小心！”
“必须立刻加派斥候，严密监视城外金城军的一举一动！”
“同时，夜间巡视的人手，必须增加三倍以上，各处城防要隘，务必严防死守，避免秦泽趁我等松懈，率领大军突然夜袭！”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字字珠玑。
与只会摇唇鼓舌，拍马溜须的史凡、蒋方之流，简直判若云泥。
乔恕，是真正将血莲教的兴衰荣辱，扛在自己肩上的人。
正因如此，他亲身领教过秦泽的雷霆手段，才深知那个年轻人的可怕！
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听完乔恕的分析，楚歌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猜不透秦泽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乔恕的这番话，与他心中的隐忧，几乎不谋而合。
谨慎，总归是没错的。
楚歌的目光，终于从乔恕身上移开，落在了最后一人身上。
那是在场四大堂主之中，他如今最为倚重，也最为信赖的一人。
白虎堂堂主，厉千秋。
“厉堂主。”
楚歌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却更胜之前。
“你的看法呢？”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厉千秋的身上。
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厉千秋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见他向前一步，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刀。
“回教主大人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冷静而沉稳。
“属下的看法，与乔堂主大体一样。”
他先是肯定了乔恕，既给了同僚面子，也显示了自己的稳重。
“根据以往所有的情报来看，秦泽此人，狡猾如狐，心性坚韧，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他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一击致命！”
厉千秋对秦泽的评价，比乔恕更甚三分，让大殿内的气氛又凝重了几分。
史凡和蒋方听得额头冒汗，心中暗暗后怕，幸好自己没有再多嘴。
然而，话锋一转，厉千秋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不过！”
“属下认为，秦泽亦有他的致命弱点！”
“那就是，他兵力不足！”
“他此番率领五万大军前来攻城，在人数上，始终处于绝对的劣势！”
厉千秋眼中精光一闪，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我陇西城内，有教主亲自坐镇，更有精锐教众数万！”
“城高墙厚，粮草充足！”
“只要我们坚守城池，绝不主动出战，任凭他秦泽在城外有千般诡计，万般手段，也终究是无计可施！”
“他攻，我们便守！他退，我们便耗！”
“如此一来，急的只会是他秦泽，而不是我们！”
厉千秋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振聋发聩！
他最后斩钉截铁地总结道。
“教主！属下认为，我们如今最正确的应对之法，便是六个字！”
“以不变，应万变！”
“如此，则优势在我！”
“优势在我！”
楚歌的眼中，瞬间爆射出一团精光！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因暴怒而产生的铁青之色，此刻已被一抹狂喜所取代！
“好！”
“说得好！”
楚歌忍不住抚掌大赞！
“以不变应万变，优势在我！”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心中的所有阴霾与不安，都被一扫而空！
没错！
陇西城固若金汤，手握五万大军，粮草足够支撑一年有余！
他秦泽区区五万人马，就算不眠不休地攻城，又能奈我何？
只要坚守不出，耗都能把他耗死！
想通了这一点，楚歌只觉得神清气爽，方才被秦泽压着打的憋屈，一扫而空。
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传令下去！”
“就按照乔堂主和厉堂主说的去做！”
“全军戒备，严防死守，千万不可有任何掉以轻心！”
“是！教主！”
乔恕与厉千秋齐齐抱拳领命。
楚歌看着下方四人，尤其是目光扫过一脸振奋的史凡和蒋方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虽然狂妄自大，但也深知御下之道。
打一巴掌，也要给个甜枣。
“本座在此宣布一件事。”
楚歌的声音，让刚刚准备领命退下的四人，脚步齐齐一顿。
只见他缓缓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
“此战，关乎我圣教生死存亡！”
“只要能击退秦泽，守住陇西！”
“此战过后，你们四人之中，贡献最大者……”
楚歌故意一顿，拖长了声音，成功地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刻，楚歌的话，如同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轰然响起！
“可晋升为……大长老！”
什么？！
大长老！
此言一出，无论是忠心耿耿的乔恕，还是心思各异的史凡、蒋方，甚至是提出妙计的厉千秋，脸上都齐齐闪过一抹震惊！
紧接着，那震惊便化作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大长老！
那可是在血莲教中，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是他们这些堂主，穷其一生，梦寐以求的至高权位！
尤其是史凡和蒋方，两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件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长老灰袍，正在向自己招手！
就连一向沉稳的乔恕，此刻也是心潮澎湃，双拳紧握。
若是能成为大长老，他便能更好地辅佐教主，实现圣教一统江湖的千秋大业！
一时间，四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楚歌看着他们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
在四人之中，白虎堂主厉千秋，虽然同样表现得一脸激动，甚至比乔恕还要渴望几分。
但若是此刻有人能看穿他的内心，便会发现，那片心湖，早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晋升大长老？
厉千秋在心中冷笑一声。
真是可笑。
秦泽留给血莲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楚歌所画下的这张大饼，注定，永远也没有人能吃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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