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教……
这三个字，曾是他们荣耀与力量的源泉。
而现在，却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催命符。
秦泽的出现，是毒药，亦是解药。
恶魔？
或许，只有投靠一个更可怕的恶魔，才能从原先那个恶魔的手中，求得一线生机！
……
院中的夜风，似乎吹散了些许屋内的沉闷。
叶秋痕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那双曾厉芒闪烁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或者说，是认命。
他缓缓转身，看向对面那个依旧处于巨大震惊中，身体微微颤抖的灰袍大长老。
两个曾经的血莲教巨擘，在这一刻，视线终于毫无保留地交汇在了一起。
没有了往日的勾心斗角，没有了曾经的权位之争。
有的，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灰袍。”
叶秋痕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我不知道你和秦泽，到底谈成了什么条件。”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灰袍的灵魂彻底看穿！
“但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你想借他的手，向楚歌复仇！”
此言一出，灰袍大长老那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震，浑浊的双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叶秋痕说对了！
他想的，就是复仇！
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
然而，不等他开口，叶秋痕那冰冷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如同一盆夹杂着冰碴的冷水，从他头顶浇下。
“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
叶秋痕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自嘲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千万！”
“不要算计他！”
最后五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声音里蕴含的忌惮与恐惧，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刺骨！
灰袍大长老的心，猛地一沉！
叶秋痕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我这种在阴谋诡计里泡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总以为自己能算计天下人。”
“但在他面前，我们就像是三岁的孩童，自以为是的把戏，幼稚得可笑！”
“记住我的话！”
“当你想算计他的时候，你就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里！”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灰袍大长老的心口！
是啊！
叶秋痕说得没错！
那个年轻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
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棋会落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成为了他的棋子！
与他为敌，想算计他？
那不是找死，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看着灰袍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叶秋痕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荒谬之感。
想当初在血莲教中。
他与灰袍，分管内外，明争暗斗了数十年！
为了争夺教主座下的权柄，彼此之间下的黑手，使的绊子，足以写成一部厚厚的黑历史！
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
可现在呢？
在这小小的都尉府，在这位年轻得过分的秦都尉的屋檐下。
他们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对头，竟然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在这里推心置腹，互相“提醒”。
这何止是讽刺？
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辛辣，最无情的黑色笑话！
……
良久的死寂过后。
灰袍大长老那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
他对着叶秋痕，郑重其事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一个平辈之间，绝不可能出现的大礼！
“多谢叶长老……”
“不，多谢叶兄的提醒！”
“这份情，老夫记下了！”
他的称呼，从“叶长老”，变成了“叶兄”。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代表着，他彻底放下了过去的身份与骄傲，将自己和叶秋痕，摆在了同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叶秋痕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没有闪躲。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可能救了灰袍一命。
灰袍缓缓直起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所有的挣扎与警惕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喷发般的滔天恨意！
“叶兄说的对，我们已经没得选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这半辈子，不，我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所谓的圣教！”
“我为血莲教铲除敌人，镇压叛乱，呕心沥血！”
“我自问，对他，对圣教，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可结果呢？”
灰袍大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血与泪！
“结果，就因为我碍着他一统圣教，他就要置我于死地！”
“哈哈哈哈！好一个圣教！好一个教主！”
“我算看透了！他楚歌，就是一个卸磨杀驴的畜生！”
话音落地的瞬间！
“轰！”
一股磅礴而浓烈到极致的杀意，从灰袍大长老的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杀意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凝实！
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寒流，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桌上的茶杯，竟被这股气势震得嗡嗡作响，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血莲教大长老！
到如今惶惶不可终日，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这从云端坠入泥潭的巨大落差，这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
已经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成了复仇的烈焰！
“我现在活着，不为权，不为利，只为一件事！”
灰袍大长老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在咆哮！
“那就是要——”
“亲手宰了他！”
他发誓，他一定要让楚歌那个畜生，尝到比他痛苦万倍的滋味！
他要亲眼看着血莲教，这个他付出了一生心血的地方，在自己的手中，灰飞烟灭！
……
感受到灰袍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复仇火焰，叶秋痕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同样冰冷的杀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更何况，他们有着共同的，不死不休的敌人！
“很好。”
叶秋痕缓缓点头，声音冷冽如冰。
“如果大长老活着，就是想要向楚歌复仇……”
“那或许将来，你我二人，可以联手。”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灰袍。
“你我二人之力，再加上秦都尉在背后布局。”
“这天下，大可去得！”
“到那时，你我亲手手刃了楚歌那个逆贼，挖出他的心，祭奠那些被他无辜残害的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也算是，为我们自己这可悲可笑的一生，画上一个了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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