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王同学到了妇联宿舍，先没进家门，在传达室门口停下，敲了门。
“文文，快进来坐。”张叶正忙活着蒸窝头，看到小王同学，非常热情。
“高大娘，有个事想找你商量一下。”小王同学进了门，没有坐，而是站着把吴海洋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这……”张叶是很中意的，想去，但家里由高大山做主，不禁转头看向自家男人，等着高大山做决定。
“叶子没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不会耽误事吧？”高大山其实也很中意，他原本的生活中没有成家的打算，自个的工资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剩下的全寄出去。
自打结婚以来，张叶那一份支出全靠结婚时收的随礼在顶着。
随礼也不多，这个月用了，高大山还不知道下个月的钱从哪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断掉对牺牲战友家属的支持，因为他知道那边肯定比四九城更紧张。
这阵子，高大山也在打听保姆的缺，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很多家庭宁愿自己累点，节省出人工费，多买点粮食吃。
“不会。我朋友是产科大夫，她会照看孩子，高大娘过去不仅有钱拿，还能学到怎么看孩子呢。”朴实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缺钱，也会先想到能不能胜任，会不会给主家耽误事情，而不是满口子答应下来。
“那，那就去！”高大山连钱都没问，直接答应下来。
“我朋友没说一个月多少钱，但应该不会比其他保姆低，过去主要洗洗尿布、做做菜。具体的我再问问那边，回头给您个信儿。”小王同学见高大山答应，遂跟张叶交代道。
“中。钱少点也没事，就是不给钱，俺也愿意去帮忙。”张叶很想抓住这次机会，前阵子自家男人到处打听保姆的活，虽然不好找，但也有少数能请得起，但一听张叶的条件就摇头了，不会带孩子，做菜也是豫省口味。
张叶想借这次机会进修一下。
“怎么可能不给钱呢，肯定给，高大娘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两天，你用静莹的自行车学学怎么骑，那边有点远，来回最好骑车，坐公交车太贵了。”小王同学笑眯眯的建议道。
“中！你别叫俺大娘了，喊俺名字吧，俺跟你一般大。到了主家，还能让主家喊俺大娘？”张叶早就想让小王同学改称呼，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趁机提了出来。
“行，那没外人的时候，我喊你名字。”小王同学先是看了一眼高大山，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遂说道。
“你以后也别大爷大爷的喊我了，都把我喊老了。”高大山跟在后面补充道。
“那我喊您高师傅。”小王同学捂嘴轻笑。
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以前的高大山只能说穿着规整，衣服上经常有污渍，而且破洞、撕扯啥的也不缺。
现在结了婚，高大山穿着板正、干净了很多，头发见天梳，胡子刮的也勤快了，人显得更精神，乍一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看上去比以前年轻不少。
尤其是那发量，比几十年后的程序员要多很多，看得让人羡慕。
几句话把事情原委说明白，前后也不过五分钟。
小王同学从传达室出来，上了楼，挎包里的烤白薯还是温的。
小古老师已经回去了，只有叶志娟和几个小的在家。
尽管已经吃过午饭，但没人能拒绝多吃一点的诱惑，就连叶志娟也吃的香甜。
“有日子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地瓜了，这东西在你爸爸老家叫红苕。”叶志娟吃着烤白薯，抬起头看看墙上的照片，想起了与亡夫刚认识的那会。
那时候南泥湾还没有开垦出来，生活上很困难，俩人没少吃白薯，一开始还因为语言不通、叫法不同闹过笑话。
“那让我爸也尝尝。”小王同学说罢，把自己那块白薯掰下一块，找了个碟子，放在了照片下面。
虽说才没几年，但当初的悲伤已经淡化了很多，毕竟活着得优先考虑活着的人。
叶志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眼下的日子很顺心，她很满意。
吃完烤白薯，凤珍、凤芝又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打算回家。
“你什么时候再来？”经过几天的相处，敬民已经习惯了这个小伙伴，这个小伙伴好啊，不光不打架，还听自己掰掰，而且能跟自己玩到一块去。
“嫂子，以后还学吗？”凤芝心里也没谱，抬头看着小王同学。
“学，过完年，初六再过来住一阵子。”小王同学摸摸小姑子的脑袋，温柔的回道。
“唉，我还以为过年你也在这呢，还想着过年跟你一块放鞭炮呢。”敬民得到了确切回复，有些遗憾，什么不跟女孩子一块玩的“豪言壮语”早已抛之脑后。
“你可以去我家呀，我家有猫，长得可漂亮了，它最喜欢跟我玩。院子里还有大地窖，里面全是吃的，可惜我哥不让我下去。”凤芝张开自己的胳膊，努力去描述那个地窖有多大。
“妈，我能去吗？”敬民只去过一次，那时候没有猫，也没有地窖，他只记得院子里绿油油的，有两棵小枣树，但枣没熟。
“方便吗？会不会有走亲戚的？”叶志娟看看儿子，又问向女儿。
“方便，也没啥来往的亲戚，就是比这边冷点。”小王同学乐得弟弟妹妹过去住两天，这样也能让母亲休息两天。
“行。那你俩这两天先在家把作业写写，争取年前写完，年后就可以尽情的玩了。”叶志娟松了口，并借此督促静莹和敬民写作业。
“保证写完！”敬民一听这话，忙不迭的保证，恨不能现在就摆出作业本来。
“不仅要快，还得认真，不能跟鬼画符似的。”小王同学在一旁为弟弟圈了重点。
“嗯，嗯！”无论听到啥，敬民都先答应着，为了玩真的是什么条件都能接受。
凤芝在一旁笑微微的听着，对于敬民能过去玩，她是很乐于见到的，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觉得敬民知道的比自己多，比自己有见识，但他不仅没有看不起自己，还教自己怎么调“话匣子”呢！
比起诬陷自己的桂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小王同学走之前，又将吴海洋找保姆，让张叶用静莹自行车学骑车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和妹妹，俩人都没问题，直言让张叶放开了学，不用怕摔了。
等小王同学领着凤珍、凤芝回来的时候，猪头肉正好出锅。
这回的猪头肉唐植桐撒了重盐，慢点吃能吃到正月二十，而且也不会坏。
“在外面一点味道都没闻到，进来就闻出香来了。”小王同学掀起棉布帘子，推门进来。
“我捂的严实嘛，关门关窗，就是担心外面的人闻到。既然你这么说了，看来我的做法很成功。”唐植桐正打算找盆将猪头肉分装出来。
家里就这么一口比较大的锅，一会刷出来还得煮豆腐。
虽然自己空间里有更大的，但没法说明来源，只能干看着，不能薅出来用。
“哥！想我了没？”凤芝跟着小王同学进了厢房，嘴里跟唐植桐说着话，但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锅里的猪头肉，喉头更是滚动，止不住的往下吞咽口水。
“我看是你想吃肉了吧？”看到妹妹这副模样，唐植桐有些发笑，这孩子有开始会说话的趋势了。
“能吃吗？”凤芝这回转过了头，眼里带了祈求。
“给你块小的，尝尝味。这回做的咸，不能多吃。”唐植桐用祖传的肉勾子给妹妹勾起来拇指大的一块肉，在锅沿上蹭蹭汤汁，递到凤芝面前：“小心烫。”
“嗯，嗯！”凤芝将双手在衣服上蹭蹭，才伸出手来接。
“你也来一块尝尝。”唐植桐又用勾子勾了差不多大小的一块，给小王同学。
小王同学没有拒绝，笑眯眯的接过，她之前尝过丈夫的手艺，但那时还没这么缺肉，当时觉得美味的东西现在尝起来更能勾起人的馋虫来。
唐植桐看着妻子和妹妹吃的香，自个心里也熨帖，从锅里又掏出来两小块，打算拿给母亲和凤珍尝尝。
接下来几年里，肉食会越来越缺，人呢，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也越来越馋。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馋，而是从身体到心里表里如一的、对能量的渴望。
“张叶同意了吗？”唐植桐捞完肉，放下肉勾子，问道。
“嗯。也不知道洋哥对张叶满不满意，能给她开多少钱。”小王同学没好意思吐槽吴海洋办事糙，毕竟没个价码就让找人，确实有点不太着调。
“老爷们嘛，估计是忘了。他两口子都不缺钱，肯定得比着行情来。”唐植桐乐呵呵的，这种事情自己也曾办过，无非是马虎大意，并不是有意而为之。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说明白放心。你写信还是给他打电话？到时候别忘了问一句。”小王同学没有反驳，但还是很执着的强调道。
在这件事上，小王同学站唐植桐这边，她不想因为沟通不到位对丈夫造成不良影响。
“行，那我明天上班给洋哥打个电话，到时候约个时间，咱一块过去一趟。”唐植桐点头应下，心里默默把这事记下。
接下来，唐植桐将猪头肉拿给张桂芳和凤珍各尝了一块，也带回了两个大盆，将锅里的猪头肉分成两份，回头给椿树胡同送过去。
刷锅、做豆腐就没唐植桐啥事了，在一旁听听家人聊天，负责乐呵呵看着，开挂收收味。
张桂芳在听说儿媳的弟弟妹妹要来后，非常欢迎，自己跟娘家没有来往是因为当年自己被亲妈当个物件卖了，儿媳妇这边家里有助力，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谁不喜欢热热闹闹过年呢？
晚上，唐家的晚饭还是很丰盛的。
唐植桐做了个白菜炖豆腐，切了一小盘猪头肉，今晚没有打汤，全家喝的煮豆腐滤出来的豆浆。
说豆浆不太准确，因为跟日常专供饮用的豆浆不同，不少人称之为豆腐水、豆腐渣水，各地的称呼不太一样。
虽然是做豆腐的副产品，但也含有一定的蛋白质，口味嘛，唐植桐觉得还是可以的，起码比自来水强一点。
豆腐水一顿是喝不了的，天冷的时候可以存两天，天热的时候次日就会变质。
唐植桐小的时候，邻居就是做豆腐的，豆腐水免费，不少会过日子的大婶大娘都会提着桶去接。
豆腐水不仅能喝，也能用做刷锅刷碗，还可以用来洗衣服。
只不过随着年轻人成长起来，会嫌弃豆腐水洗后的衣服有味道，慢慢也就弃之不用了。
是夜，妇联宿舍，传达室。
张叶收拾妥当钻进高大山怀里，在这怀里，她能睡得更踏实。
今天下午，王静莹就主动推着自行车过来，说教她学怎么骑，并且言明学车不能怕摔，车摔坏了也不让她赔，只要人没事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张叶可是拿着自行车当宝贝，她在老家的时候，整个生产队也才一辆自行车，还是个二手的。
每次借车可难了，也就有急事、喜事能从队上借出来，其他时候免谈。
王静莹的自行车是二六永久牌，牌子好，车型也漂亮，尤其适合女孩子骑。
张叶个头不矮，腿也长，先在院子里溜溜找感觉。
高大山腿脚不方便，但也操心张叶，抽着卷烟在门口看着，给出主意：“这个车梁不高，你停下把腿放过去，直接学怎么骑车。”
“也行，我看我姐和我姐夫经常这么骑。”静莹下来是接了任务的，叶志娟要求她务必教会张叶骑自行车。
静莹是个懂事的，她知道妈妈之所以这么看重张叶，是因为高大山救了敬民，敬民虽然调皮，但两人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张叶不懂这些，但出于对两人的信任，还是照做了。
刚开始不太熟练，东拐西扭，也不敢骑快，但一下午下来，尽管累，成效还是有的，张叶已经能初步掌握住平衡。
虽然静莹说摔了没事，但张叶也不敢真的给她摔啊，所以这种小心翼翼限制了她的发挥，学的慢了点。
“不用担心车的事，先学着，总没坏处。这阵子过去上工，就先坐公交。等咱攒够钱，再给你买辆自行车。”高大山因为腿脚不利索，一直没有自行车，他知道张叶在担心什么，车好学，但买不起。
“俺学车是不想拂了文文的一番好意，咱不买洋车，太贵了。如果人家要俺，你就帮俺看看公交车，选个最合适的坐，剩下的路，俺走着就行，不倒车。”张叶有着自己的盘算，要不是怕耽误时间，她都恨不能来回走着去。
来了这段日子，她连保姆多少钱都打听好了，赚的少的也有十多块钱，多的能有三十块钱。
她不敢盼着三十，有个十多块就知足，扣除公交车月票钱，能保住自己花销就行，如果能再有点富裕，给大山哥买盒烟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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