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塞音老仙搞得实验方法还是很不错的，王二河他们虽然没学到什么精髓，可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
他们先对炼铁炉进行了改造，砌了六座专门实验用的小高炉，还在炉顶、炉身、炉底开了些送风孔道，一个炉子能装十几台鼓风机，老远看，跟个全身插满管子的危重病患似的。
方法对了，实验很快就有了进展。
当鼓风量增大的情况下，不增加燃料，炉温会有个明显的提升。
多亏那点儿基础理论，王二河推断是铁水中的碳与空气中的氧气反应放热。
最理想的情况下，甚至能将炉温提升300°c左右。
你或许会问了，老王他们咋测出那么高的温度的呢？
其实还是内门弟子创出来的比色法。
成语里不是有炉火纯青吗？不同温度的焰色是有区别的。老仙说铁水熔化的温度是1000°c，钢水熔化的温度是1600°c，音峰弟子先将这两种焰色用色卡标记下来。
那么聪1000°c到1600°c这个区间的炉火颜色变化，通过长期观察，可以进行粗略的区分。
想要搞得更精细些也不是不行，可以用热辐射法进行测量。比如在炉口某处安装一个热反射伞，将热量聚焦到一个点上，那么这个点的温度变化与炉温变化是正相关的，通过标记这一点温度变化和焰色的关系就可以了。
起码比直接用肉眼观测要准确一些。
所以老王他们用的是比色卡来确定炉温的，或者说色温卡更好些。
但无关紧要了，这个实验给了王二河他们莫大的鼓励。
于是他们就不断调整送风比，反反复复实验，大伙儿也就刚开始觉得新鲜，玩久了也就觉得没啥了不起，慢慢就失去了兴趣。
包括老王，试想想看，你有一道数学题解不开，在没有方法之前，你天天看也没戏啊。未知世界好比魔方，你今天碰巧对齐了两面，可要对齐六面实在太难了。
作者小时候玩魔方，对齐魔方六面向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暴力拆解，然后一块块拼起来。也是那会儿的产品质量差，才能掰的开，还能装的回去。
转机发生在一个冬天，关西物流的马多礼想起哈拉沟这群老伙计，腊月里让人送过来几头羊。
有人提议在院子里拢一堆篝火，整个烤全羊吃，众人纷纷响应，很快便抱来柴火点燃。
这时有个猛人从屋里找来小半瓶煤油，直接浇到火堆上，不用说，篝火猛然窜起老高，周围正烤火的几个人的胡子眉毛险些被点燃。
一帮老家伙们笑着追逐打闹，王二河却是眼前一亮，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却始终不得要领。
整天都心不在焉，烤全羊吃了个没滋没味，人家都以为他生病了呢，让他早早歇了。
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王二河猛然从梦中醒来，突然就脑洞大开。
他很快唤起众人，提出了一个新方案：做个密闭的炉子，把铁水倒里面，然后通风让氧气和铁水充分反应，会怎么样？
众人均大摇其头，有个鼓着鱼泡眼的小老头，平日大伙儿叫他“赵打铁”，最喜爱与王二河抬杠。
此时也跳出来，鼓着腮帮子说道：“胡球整！你炉子里没有焦炭烧着，肯定结成个铁疙瘩！”
又有人唱反调说：“就算炉温如从前那样升高，按你的说法怕是要炸炉哩。”
这是两种完全相反的可能，但也不无道理。
王二河凝眉想了想，说道：“炉顶子上头肯定要安排个出气孔的嘛，哪里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放心，炸不了的！”
大家还是不看好，以前那么多炉的实验，从矿石到燃料，可没少烧钱。盘炉子的成本也不低，主要是炉衬用的耐火砖价格很贵，而且属于消耗品。
以往都是大伙儿一起凑钱，可是再怎么有钱，面对无底洞似的投入，大多数人的热情早就被耗尽。
当头儿的和干活的人往往想不到一块儿，主要还是责任利益说不清楚。
但王二河打定主意要干，费用他自掏腰包，还许诺管大伙儿一个月的香烟，这才把人给调动起来。
炉子很快盘弄起来了，匠人们把滚热的铁水倒进炉子里，王头一声令下，几名小工把各自的鼓风机摇把摇到飞起。
随着大量空气被送入炉子里，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先是从气孔冒出滚滚黑烟，然后烟色转淡了些，紧跟着就跟火山喷发似的，呼呼往外喷火，场面极其壮观。
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纷纷往后退去，生怕炉子给炸了。
几个鼓风的小工早就尖叫着跑了，王二河红着眼喊：“给我把这一炉炼完，我加钱——一人给十块！”
这些小工都是从附近村子里招来干活的，日工钱从几毛到一块不等。但炉子里可是熔化的铁水，不是闹着玩的，十块钱虽然不少，可不值得为之拼命啊。
直到王二河声嘶力竭把价格一路喊到五十块，后生们终于没能抗住，有举木牌的，有顶着锅盖的，又跑回去干活了。
好在整个反应进行的很快，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铁水被放了出来，在模具中凝固，匠人们都是玩了一辈子铁的，稍微一测，“是钢，是钢啊！”
这特么根本就是点石成金啊！
一群人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把王二河高高抛起，这无疑是老王生命中的巅峰时刻。
方才炉子里冒的是褐色烟雾，那是铁水中的锰和硅被氧化，然后是碳被氧化。
可能有大聪明问了：“为啥铁没有被氧化呢？”
问这个问题的书友需要重新温习下初中化学了，因为这些杂质的氧化反应活性更强，会优先被氧化。
当然会有少量铁被氧化，生成氧化铁，但铁水中的碳和反应生成的一氧化碳具有还原性，会把氧化铁还原成单质铁。
王二河他们的理论功底没那么深，但他们凭借经验初步摸到了从铁到钢的奥秘。
可问题很快也来了，经过进一步分析，目前还有几个重大问题：
其一，钢的品质不行，用锤子一敲就碎，品质肯定不合格；
其二，反应不充分，钢里头还有生铁疙瘩，进一步拉低了钢的品质；
其三，炉子质量不行，炉衬耐高温明显不达标，用一次整个炉子就报废了。
但毋庸置疑，王二河他们迈出的这一步对于钢铁工业至关重要。
原本历史上，根据天工开物记在的炒钢法，出一批钢需要一两天的时间。现在等于把铁水炼出来，换个高压锅，哗的一下就完事了。
只要把铁水炼出来，五六个小时就可以。省工省料省时，省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要建耐1000度的高炉和1600度的高炉根本是两个概念，有了新的技术，等于给原先的炼铁炉配一口高压锅，就能源源不断把铁水转化为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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