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结束与开始
听孟庭芝提起淳于靖，沈殊玉的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
“可你终究还是没有听他的话……”
她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你不仅不听他的话，你还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孟庭芝对此无话可说，他懒散地靠在墙上看向沈殊玉。
“我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往上爬，很多事我做了但不后悔，只有两件事……”
说到这儿，他的眸光微微黯淡下来。
“一件事，是当初因为一念之差害了先生，那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像是鬼迷心窍似的……
另一件事，就是我当初放弃了独孤霖，如果那时我选了她，或许之后走的就是另外一条路了。”
他像是叹息一般，轻声道：“之后，一步错，步步错。”
沈殊玉冷哼一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人心性就是如此，哪怕让你重来一次，你遇见先生仍然不会手软，就算娶了独孤霖，她也不过是你往上爬的工具而已……毕竟你最在意的人是自己，不是她。”
孟庭芝自嘲一笑，“随你怎么说吧。”
想起独孤霖，他心中难免一动，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
“独孤霖知道我现在的境况吗？”
“你想让她为你求情？”
孟庭芝轻叹一声。
“你们没到京城之前，我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去求过她，她回了我一张白纸，意思是与我无话可说。”
沈殊玉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这件事独孤霖没有与她说过。
孟庭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我当时听从先生的话，离开京城，再与独孤霖成婚，也许……”
看他这副样子，沈殊玉不禁回忆起几人在拂玉山庄里的时光。
那时他们悠闲自在单纯善良，一起读书习武挖酒寻宝，成为彼此生活中无法忽视的存在，也会两肋插刀，共同为不相干的姑娘四处奔走……
她微微仰起头，努力克制住了眼眶的泪意，恨铁不成钢地骂他。
“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对先生出手，还对含章和明珠穷追不舍，他们不是你的恩师，就是你的朋友，你，你真是忘恩负义……”
孟庭芝木然地答道：“我想往上爬的时候，他们不该挡在我前面。”
果真是冥顽不灵。
过去的事，沈殊玉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探究了，成王败寇，多说无益，孟庭芝显然也不想多提。
“我这辈子也真是累了，你要送我上路的话就赶快点吧。”
沈殊玉瞥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扔进他的怀里。
“这是明珠从前研制出的毒药，给你用，正好。”
孟庭芝拿过小瓷瓶晃了晃，感受到一颗药丸在里面滚来滚去。
他忽然问道：“连溪，也就是我妻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我把她送回她父亲身边了。”
孟庭芝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他垂头思索了片刻，和沈殊玉商量道：“好歹师姐弟一场，最后求你一件事，别杀我的孩子，当年我一念之仁放了大师兄的孩子，虽然后来……”
他也知道自己后来反悔，又派人追杀那个孩子，说出来着实不大好听。
“但毕竟最初我放过了他，看在我一时好心的份上，你也放过我的孩子吧。”
沈殊玉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终究不愿意对一个孩子下手，哪怕是为了给鹤鸣和云起多积些善缘。
“独孤霖和我提过这件事，她也希望我能放过你的孩子，你这辈子真是欠她良多。”
独孤霖？
孟庭芝的唇角先是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即又露出遗憾之色。
他晃晃瓶子，把药丸倒进掌心，看着那粒送他离开的药丸，孟庭芝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知道今天的事吗？”
沈殊玉眨了眨眼，旋即明白了孟庭芝话里的“她”指的到底是谁。
“她知道你会死，但不知道是今天，你行行好，到了黄泉路上后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该去和先生谢罪就去谢罪。”
孟庭芝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温柔。
“如果她问起的话，帮我和她说声对不起。”
沈殊玉本想说那些事其实都不重要了，独孤霖如今过得很好，她和裴含章一样，已经走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候……
一抬眼，她却见孟庭芝已经把那粒药丸塞进了口中。
陆明珠制出的毒药果然起效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孟庭芝便痛苦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眼耳口鼻也随之流出鲜血。
沈殊玉不忍再看，转身走出了牢房。
在诏狱前站了好一会儿，漫天的日光却还是没能让她身上的冷意退却。
过了一会儿，秦尧从里面走出来对她说：“人已经死了。”
“嗯，送去城外埋了吧。”
“是。”
外面一路艳阳高照，马车里的沈殊玉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照理说缠绕她多年的梦魇被她一朝终结，她应该如释重负大醉一场才是，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却高兴不起来。
她应该为孟庭芝的离去而惋惜吗？
沈殊玉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看着从前的故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心中难免怅然若失。
-
数日后。
裴珩在京城登基，定国号为燕，皇宫换了主人，京城也生出一派新气象。
裴珩登基后迅速颁布了一系列诏令，从加封开国功臣到减免百姓赋税，圣旨一道道从宫中传来。
旧日腐朽的朝廷机构被大刀阔斧地革新，在由一张张新的面孔掌舵后开始慢慢转入正轨，天下焕发出新的生机。
裴珩在前朝大封功臣，当年跟随他从云州城杀出的一众勇士纷纷加官进爵，阵亡的将士的家属也得到了朝廷的抚慰。
其中，裴含章与沈殊玉的封赏尤为突出。
作为皇帝的亲弟弟，这世上为数不多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又有军功在身，裴含章被封为晋王，裴珩又授他骠骑大将军一职。
而沈殊玉因当年护城有功，又悍不畏死千里追击前朝余孽，被裴珩封为了宣平侯。
至此，多年动荡之后，中原大地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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