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同生共死
迎仙宫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殿内。
正坐在窗前读书的陆明珠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赵明宣急切地向自己跑来。
到了近前，赵明宣一把把陆明珠拉起来，拽着她就要往外跑。
“快，跟朕一起走。”
“陛下，出什么事了？”陆明珠赶忙问道。
赵明宣咬牙切齿。
“裴珩那厮来得比皇叔还快，他们就快打进皇宫了，你快跟朕躲出去。”
没想到，陆明珠反手一把拉住了他，迫使他停下脚步。
“陛下，您带孟婕妤还有六皇子一起走吧，臣妾打算留下。”
孟庭兰这会儿因为孟庭芝守城有功，已经重回婕妤之位了。
“你说什么？”
赵明宣一时没明白陆明珠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一旁的吴公公急得直跺脚，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
“哎呦喂我的娘娘哎，那帮反贼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他们杀人不眨眼，您又是陛下的嫔妃，留在这儿能有好果子吃吗？”
赵明宣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难不成你还打算献媚于反贼？”
他的质问让陆明珠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她嘴唇嗫嚅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好歹做了多年夫妻，会被自己的枕边人如此羞辱，实在让陆明珠始料未及。
看着陆明珠露出委屈的神色，赵明宣也察觉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这么多年了，他没对陆明珠说过什么重话，一见她这副模样，心有不忍，赶忙上前低声安慰道：“是朕不好，你先跟朕走，等以后朕再给你赔罪好不好？”
赵明宣还要上前拉她，陆明珠却躲开了他的动作。
“陛下，臣妾不想再躲了。”
她垂下眼眸，“陛下，臣妾一辈子都与医书药理为伍，遇见病症时只会迎难而上，从不知何谓逃避退缩，如今也是一样……”
她轻声道：“陛下要走，臣妾不敢阻拦，但臣妾不能再陪着陛下了，一来临阵退缩有违先师教诲，二来，臣妾弱质纤纤手无缚鸡之力，陛下带着臣妾也是个累赘，臣妾不想拖累陛下。”
陆明珠鼓起勇气迎上赵明宣的目光，而后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臣妾所说皆为肺腑之言，不是在赌气，臣妾自知忤逆陛下，已犯了不大敬之罪，陛下若要杀了臣妾，臣妾没有怨言。”
陆明珠原本笃定赵明宣不会杀她，可事到临头，赵明宣会不会因为受到刺激一时发疯真要了她的性命，陆明珠也不好说。
眼下，只能赌一赌了。
不论如何，陆明珠现在不能走。
她知道沈殊玉一定会来找她的，沈殊玉不来也会让别人来，若是她这时候走了，她和沈殊玉往后恐怕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日子了。
至于赵明宣，好歹夫妻一场，她不会强行留下他，他若能走她也不拦着，至于将来是死是活就与她无关了。
吴公公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单是赵明宣，连他也没想到一向脾气温顺的贤妃会在这个时候与赵明宣较劲。
有什么架不能等离开这龙潭虎穴再吵吗？
“哎呦我的娘娘，陛下杀您做什么？陛下在这个时候还要带您一起走，您怎么就体会不了陛下的苦心呢？”
赵明宣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明珠，不敢相信刚刚那些直戳他心口撕掉他尊严的话是从陆明珠嘴里讲出来的。
“陛下，您走吧，不要再管臣妾了。”陆明珠跪在地上，轻声道。
放你自己一马，也放臣妾一马，过往的恩恩怨怨我们一笔勾销，从此两不相欠。
陆明珠在心里道。
赵明宣蹲下身，平视着陆明珠的眼睛，“你真的不走吗？”
陆明珠回望着他的双眼，“是。”
她看着赵明宣的手一点点攥紧，就像看到了被扼住咽喉无路可逃的自己。
陆明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最后的凌迟。
赵明宣眼中的光似乎一下子暗淡下来，江山、皇位、尊严、荣辱在这一刻似乎全都离他而去。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陆明珠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旁人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而已，自己只是一味地在逃避。
大厦将倾，如今跑又能跑到哪里？难道往后都要做一个被追得四处逃窜的亡国之君吗？
裴珩打定了主意要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定南王至今没到必定是在路上遇到了阻击，京城大势已去，他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
沉默了片刻，赵明宣缓缓开口。
“那朕也不走了，朕陪着你。”
陆明珠猛地抬眼看向赵明宣，泪珠滑落脸颊，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开出两朵小花，她却恍然无觉。
“陛下，你……”
心中一时涌出千言万语，陆明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明宣把陆明珠从地上扶了起来，“朕也许不是个好皇帝，但总归还算是个好夫君吧。”
他回头看向吴公公，“你走吧，不必管朕和贤妃了。”
吴公公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的确想活着，可到底跟了皇帝这么多年，要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吴公公还是心有不忍。
“陛下，还是让奴才留下来服侍您和娘娘吧。”
赵明宣没有应允，“趁现在还能走，你赶紧走吧。”
求生的意志到底占了上风，吴公公跪下来给两个人磕了几个头后匆匆离开。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赵明宣和陆明珠相对而坐。
“明珠，你已经准备好了是吗？”
赵明宣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陆明珠的手腕。
“有多余的也给朕一颗。”
原来，他都知道吗？
陆明珠不自觉地摸上腕骨上的那串红绳，心跳慢慢加速。
她刚刚是真的想要放过赵明宣，到底做了一场夫妻，她不忍看到赵明宣死在自己面前。
可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赵明宣最终选择留下来陪她一起“等死”，她该怎样去回报他的一往情深？
陆明珠知道裴珩大军的前锋是裴含章，而裴含章是奔着复仇来的，他不会放过赵明宣的，他终究要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心头涌上千言万语，陆明珠的眼眶泛起泪意。
罢了，故人不见也罢，她这辈子真的是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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