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琛那晚所说果然不错。
没几天，杨进步的处分就下来了，他被调去了西北边境，虽是平调，但那边的环境可比安城恶劣多了。
江凤英和杨老太太一听这事就哭了。
两个女人都不乐意，想找领导。
杨进步头一次硬气起来，指着自己说：“你们闹，你们继续闹，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脱了这身军装回去跟你们务农才好？”
一听这话，杨老太太顿时不吭声了。
只是免不了担忧，等杨进步气消了之后，她哭着问：“进步呀，我听说西北那地方风沙很大，冬天特别冷，雪下得能盖住半个人，那地方咋活啊？”
“西北边境的环境是艰苦了一些，冬天没有菜吃，只能提前囤，买东西也不方便，但部队还好，总不至于饿死人的。”杨进步宽慰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一听说这情况，心里就发毛，琢磨着说：“那离老家好几千里吧，回趟家得好几天吧，我这把老骨头了，要是死在外头了咋整哦。还有你爹那老头子，没我在跟前管着，也不知过的是啥日子。”
杨进步琢磨出了点味来，有些难过，他娘不想跟着去直说就是，扯这么多理由干什么？
“娘，那边太艰苦了，你还是回老家吧，至于小昆，你让我带去那边，长大了参军也成，你带回家也可以。”
杨老太太连忙说：“参军那得十几年以后呢，他还这么小，我带回去吧，等他长大了，再来找你这个伯伯。”
“嗯。”杨进步闷闷地点了点头。
头一次意识到在他娘心里，几个孙子的分量也是不同的。
他想起前两天肖政委私底下找他谈的那番话，心里有了计较，是啊，弟弟们也已经长大了，为人父亲，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们都身强力壮的，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人。
他也该替自己的儿女想想。
不过杨进步也知道自己娘的德行，他要是现在提出来，保不齐又要在家属院里闹上一场。
姚腾飞给他出主意，让他上了西北的列车再写信回家，以后每个月出十块钱给老人养老，过年和生日再额外一人给十块，这在农村够用了。
到时候即便杨老太太他们有意见，顶多也就写信骂骂他，还能跑到几千里外的西北找他不成？
他也决定就这么办。
小八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他总不能让六丫的悲剧再次在家里上演吧？
*
过完了建军节，八月三号周日这天，姚家、杨家一起离开了家属院，前往火车站搭乘火车，一个去遥远的大西北，一个转业回老家。
虽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但到底战友一场。
他们拖家带口的，大包小包，周聿琛和刘文清他们这些关系比较近的战友还是一起火车站送两家人，毕竟这次一别，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见面的机会都不好说。
陆青枝和田嫂子都没去，因为她们俩跟杜红和江凤英的关系都不怎么样，男人去出出力就行了。
陆青枝窝在家里晒西瓜子。
她的西瓜成熟了，其中就包括用了秋水仙素的种子。
这些种子明年就可以结出无籽西瓜，陆青枝宝贝得很，所有的工作都不假于人手，亲力亲为，而且还将旧床单铺在簸箕上，唯恐簸箕凸起的竹篾刮擦到了她的西瓜子。
正好天气好，太阳大，她将收拾出来的西瓜子放在太阳下暴晒。
快忙完的时候，外面一个小战士跑过来喊她：“嫂子嫂子，话务室那边接到电话，你哥哥他们到安城了，让你去汽车站。”
“好的，谢谢啊。”陆青枝笑着点了点头，解下围裙，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对正跟着三虎他们一块儿玩的小东说，“大舅舅、二舅舅过来了，我去城里找他们，你周叔叔回来告诉他一声。”
小东站了起来：“好，婶子，你上次不是说大舅舅他们要下周才来吗？”
陆青枝也觉得有些疑惑：“可能有事提前了吧。”
现在交通不便，通讯也不便利，她也没法求证，但一会儿去了城里找到陆强他们就知道了。
八月初的太阳太大了，陆青枝又回屋拿了一顶浅棕色的帽子戴上，这才骑着自行车出了家属院，沿着马路往安城的方向骑去。
这条路是一条大马路，有两丈宽，但因为现在国家太穷了，什么都缺，所以哪怕是一个市的主要公路之一，也是泥土路，途中还要翻几座小山。
陆青枝骑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尤其是爬坡的时候。
突然，她感觉车轮胎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变得非常难骑，奋力蹬都不怎么动。
陆青枝跳下自行车，蹲下用手摁了一下前轮胎。
果然，一捏就软，轮胎里没气了，可她前天才打过气。
陆青枝蹙眉仔细找了一会儿，很快在前轮上找到一颗扎进去的钉子。
陆青枝蹙眉，完了，这一路上都没补胎的地方，只能推着去城里了。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想起身却见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陆青枝大惊，正想回头，却觉脖子上一痛，然后人就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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