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盯着那个名字,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房彦藻?这家伙不是应该在李密火并翟让的时候,就被当成翟让一党给宰了吗?怎么现在还活蹦乱跳,甚至能在给李密的建议上副署了?
历史的车轮……好像在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扇动下,有点跑偏了?还是说,这里面有更大的蹊跷?
“将军?将军?”王小乙见赵云飞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议和……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帐内其他将领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刚刚拿下黎阳仓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淡了不少。和死对头王世充议和?这弯转得实在太急,让人脑子有点跟不上。
赵云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丝还算镇定的表情:“王世充退兵,洛口危机解除,自然是好事。至于议和……既然是密公的决定,我等遵令便是。”
他挥了挥手,让那传令兵下去休息,又对众将道:“诸位辛苦了,黎阳新下,百废待兴,防御更是重中之重,还需诸位用心。都先去忙吧,安抚士卒,清点库藏,加固城防。”
众将虽然满腹疑窦,但见赵云飞发话,也只能按下好奇心,纷纷领命而去。
帐内只剩下赵云飞和王小乙。
“将军,那个房彦藻……”王小乙压低声音,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不该出现的名字,“他不是早就……”
“噤声!”赵云飞低喝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帐外,“此事蹊跷,切勿声张。”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在洛阳、洛口、黎阳以及北面窦建德的地盘上来回扫视。李密为什么要和王世充议和?是因为洛口一战损失太大,需要喘息?还是受到了身边人的蛊惑?那个“死而复生”的房彦藻,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和江都那边,有没有联系?
一团乱麻!
“小乙,”赵云飞沉吟道,“你立刻派几个绝对机灵、嘴又严的兄弟,分头行动。一路回北营,看看张副将那边情况如何,窦建德有没有异动,顺便把那个孙三秘密押送来黎阳。另一路,去洛口,不要暴露身份,暗中打听一下这次议和的详情,尤其是这个房彦藻,是什么时候、怎么回到密公身边的,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明白!”王小乙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用力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赵云飞一边全力整顿黎阳防务,将这座粮仓打造成坚实的堡垒,一边焦灼地等待着各方的消息。
黎阳仓的收获是巨大的,粮食堆积如山,足以支撑瓦岗军很长时间的消耗。士兵们士气高昂,但赵云飞心头的那片阴云却始终挥之不去。
首先传来的是北营的消息。张副将依计行事,虚张声势,窦建德果然疑心重重,加上粮草被烧需要时间补充,这几日并未发动大规模进攻,只是派小股部队不断试探。那个伙夫孙三已经被秘密控制,正在押送来黎阳的路上。
“窦建德老奸巨猾,他按兵不动,恐怕是在等什么。”赵云飞对王小乙分析道,“要么是等我们和和王世充议和的确切消息,要么……就是在等别的变数。”
第三天,前往洛口打探消息的斥候带回来了更详细,也更让人不安的情报。
“将军,打听清楚了!”那斥候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后怕,“洛口这一仗打得惨啊!王世充攻势极猛,元真将军(邴元真)守得很苦,差点城破!幸亏徐世积将军援兵赶到,才稳住阵脚。据说……据说密公当时都准备放弃洛口,退守金镛城了!”
赵云飞心中一震。历史上李密后期确实有些保守怯战,没想到现在就有了苗头。
“那议和又是怎么回事?”
“是元真将军和那个房彦藻极力主张的!”斥候道,“他们说王世充后方不稳,窦建德又虎视眈眈,长期鏖战于我军不利,不如暂且议和,稳住一方,集中精力对付窦建德。密公……密公似乎被说动了。贾闰甫、柳燮他们一开始反对,但后来不知怎的,也同意了。”
“房彦藻……”赵云飞咀嚼着这个名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在王世充围城最急的时候!他突然就出现在了密公身边,说是从江都九死一生逃回来的,还带来了江都宫禁松弛、骁果卫怨声载道的消息,劝说密公放眼天下,不必与王世充在洛阳一隅死磕。”斥候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还带了几个人回来,说是他在江都结识的豪杰,身手都很不错,现在充当密公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赵云飞眼皮一跳。“那些人里,有没有一个身形瘦高,眼神特别冷的?”
斥候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个……小人没打听到那么细。不过听说其中有个姓沈的,很少说话,但元真将军好像对他挺客气的。”
姓沈?不是罗汉。但赵云飞的直觉告诉他,房彦藻的回归,绝对和江都那股神秘力量脱不了干系!他们这是直接把手伸到了李密身边了?用的是“献策”和“保护”的名义?好一招釜底抽薪!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外有窦建德、王世充两大强敌(虽然一个暂时按兵不动,一个正在议和),内有来历不明、意图叵测的房彦藻及其同党,暗处还藏着罗汉那样的致命杀手……赵云飞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真要在这里守着黎阳,看他们议和?”王小乙忧心忡忡。
“守,当然要守。黎阳现在是我们的根基。”赵云飞眼神锐利,“但不能傻守。窦建德不会一直按兵不动,王世充就算议和也信不过。我们必须主动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
他在地图上寻找着破局点。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地方——河内郡(今河南沁阳)。此地地处洛阳以北,太行以南,是连接河北与洛阳地区的要冲,目前势力混杂,既有小股隋军,也有地方豪强武装。
“如果我们能拿下河内,”赵云飞脑中灵光一闪,“就能西胁洛阳,让王世充如鲠在喉,北逼窦建德侧翼,让他不敢全力南下。更重要的是,那里或许能找到关于‘罗汉’或者江都那边更多的线索!”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甚至有些冒险。但坐困黎阳,只能是温水煮青蛙。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将军,北营押送的人犯孙三,到了。”
赵云飞精神一振:“带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干瘦、面色惶恐的伙夫被押了进来,一进来就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孙三,”赵云飞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老钱额外领取的火油,是你经手的吧?爆炸前夜,你鬼鬼祟祟溜出营地,去见谁了?”
“小的……小的……”孙三浑身发抖,眼神闪烁。
王小乙在一旁喝道:“还不从实招来!将军已经查清楚了!是不是于仲文指使你的?还是那个东南来的行商?”
“于将军?行商?”孙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连忙道,“对,对!是于将军!是于仲文让我干的!他逼我帮老钱弄火油,还让我出去送信!”
赵云飞和王小乙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怀疑。这孙三认罪认得也太痛快了,而且直接把脏水全泼到了一个死人身上。
“送信?送给谁?”赵云飞追问。
“送……送给……”孙三眼神慌乱,支支吾吾。
“是不是送给一个叫‘罗汉’的人?”赵云飞突然逼近一步,目光如炬。
孙三浑身一僵,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罗……罗汉?不……不认识……”
他这反应,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云飞心中冷笑,知道快触及核心了。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诱惑:“孙三,我知道你可能是被胁迫的。只要你老实交代,戴罪立功,我可以饶你不死。告诉我,罗汉在哪里?怎么联系他?”
孙三低着头,身体抖得像筛糠,似乎在经历巨大的心理挣扎。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孙三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他似乎要开口的时候——
“嗖!”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帐外传来!
赵云飞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旁边一扑!
“噗!”
一支黝黑无光、细如牛毛的短箭,精准地钉在了孙三的咽喉上!
孙三眼睛猛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随即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有刺客!”王小乙尖叫起来,拔出腰刀护在赵云飞身前。
帐外顿时一片混乱,亲兵们的呼喝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赵云飞脸色铁青地看着孙三的尸体,又看了看那支致命的短箭。箭矢的样式和材质,与他脖颈上那道伤口带来的记忆隐隐吻合!
罗汉!他就在附近!或者说,他的同党一直在监视着这里!
杀人灭口!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
赵云飞冲出军帐,外面亲兵们已经戒严,但夜色茫茫,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
“将军,刺客……没抓到,身手太快了……”亲兵队长惭愧地汇报。
赵云飞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走回帐内,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支短箭。箭杆上,似乎刻着一个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图案——像是一只收敛翅膀的夜枭。
夜枭……这代表什么?某个组织的标志?
他想起斥候提到的,房彦藻带回李密身边的那个“姓沈的”护卫。元真(邴元真)对他很客气……邴元真……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猛然跳入脑海:于仲文叛变前秘密会见的那个“东南来的行商”,后勤记录上,似乎是由邴元真麾下的人引入营地的!
难道说……邴元真也……
赵云飞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如果连李密倚重的留守大将邴元真都可能有问题,那瓦岗军内部,到底被渗透到了何种程度?
“将军,现在怎么办?”王小乙看着孙三的尸体,心有余悸。
赵云飞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小乙!”
“在!”
“立刻点齐五千精锐,带足粮草箭矢!”
“啊?将军,我们要去打河内?”
“不!”赵云飞目光投向南方,那个权力与阴谋交织的中心,“我们去洛口!”
“去洛口?”王小乙惊呆了,“可是密公让我们固守黎阳啊!而且那边正在和王世充议和……”
“正因为他们都在忙着‘议和’,”赵云飞冷笑一声,拿起那支刻着夜枭的短箭,“我们才更要去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只‘夜枭’!”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洛口仓城,那个瓦岗军的命脉所在,此刻可能正面临着比王世充大军压境时,更致命的危机!
而那个“死而复生”的房彦藻,就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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