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后，吊在房梁上那些不完整的傀儡木偶，被风吹得晃动时，发出了细微的“吱呀”声。
凌天青在说出这句话后直接破罐子破摔，几脚踹开束缚住他双脚的傀儡残肢，笨重而又充满杀气地朝几人走来。
方骅伸手挡在几人身前，方才被冷萤藏在身后的珊瑚也闪身走出，还有一瞬间表情就变得冷漠的姜小四。四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慢慢朝后退去。
凌天青虽只有一个人，但方才谈话间，他的周身渐渐散发出，一股厌世又带着庞大毁灭之意的气势再也掩饰不住。
特别是在踢开傀儡木偶，朝几人走来时……
将瞧着本就恐怖至极的屋子，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他扭曲着面容，一步一步朝几人逼近。
方骅顿时不再选择后退，而是站在原地将另外三人挡在自己身后，冷声开口：“你想干什么？”
他的态度强硬，折扇已在手。
若不是想搞清前因后果，他早就直接出手了。
被冷声呵斥的人并未再上前，而是一把扯下悬挂在自己头顶的一尊断腿傀儡，捏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你们四人我一人，你居然问我想干什么？”他轻笑一声，反问：“你说……我又能干什么呢？”
冷萤不想与他啰里啰嗦，直接问道：“为何想杀凌小宝？再怎么他也是你的长辈。”
“长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闹不懂…”凌天青表情特别认真地摇了摇头，“他不过会做几尊傀儡木偶罢了，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凭什么凌家所有人都要让着他！”
凌天青这话说得不老实。
凌小宝制作傀儡木偶的功力，那日在凌倩倩房间里，冷萤几人早就见识过了。
浓浓的妒意，染上凌天青的双瞳。
见几人并未搭话，他似是底气有些不足，继续道：“我承认他有些天赋，可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傻子而已！若不是二姑的女儿刚出生就被送走，凌家的继承人，根本就轮不到这个傻子！”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们。那日见凌风时，他也是这样说的。
这么说……
凌天阁最中意的接班人，其实是凌雪霜的后代？
“如你所说，凌雪霜的女儿刚出生便被送走了，又哪来的继承人一说？”冷萤总觉得这前后似有矛盾。
凌天青轻蔑一笑，道：“每个即将衰败的家族在彻底坍塌前，都希望家中能凭空出现一位可以拯救家族的神人，我们凌家自然也不例外。”
“怎么说？”
见几人全都不解地地看着自己，凌天青便好心解答了起来。
“我二姑十多岁时，三叔一家有次遇险，有一位贵人救了三叔一家。在答谢贵人时，他身边恰好跟着一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一见我二姑，便说她的后代若是女子，必定能拯救凌家于水火之中。”
“贵人？”冷萤思忖。
另外几人也自他话间觉察到重点，方骅率先问道：“那位贵人，可是姓杜？”
凌天青摇摇头道：“那便不知了，我那时小得很，方才这些都是偷听来的。”
冷萤则是更加不明白了：“既然算命这样说，你二姑也的确生下了一名女婴，为何后来又未将那名女婴留下？”
“因为那女婴是私生。二姑生下女婴当晚，爷爷便托阿爹去找那算命先生打听。对方只说了句，小家不圆，如何圆大家，便让我们退而求其次，干脆将希望寄托于当时年纪还小的小叔身上，便离开了。”凌天青回忆片刻后，开口讲道。
珊瑚惊呆了，瞪圆的眼与姜小四互看一眼，道：“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方骅与冷萤一听，便知凌家是被那算命先生给骗了。
若那贵人真是杜桂风，能在他身边出现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简单之人。
“那女婴真可怜……”珊瑚突然叹了声。
冷萤本在沉思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了珊瑚，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未说出。
是啊，确实可怜。
出生前……众人期待。
出生后，却因为算命先生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便立刻被送走。
只是……
凌家就真的这样迷信，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凌老爷子虽然掌控欲极强，却也不傻。
除非，当时那女婴被送走时，凌天阁身旁还有不少人推波助澜，才会促使这一悲剧发生。
想到这里，冷萤将原本放在珊瑚身上的目光，转移至凌天青身上，开口：“当时的凌家，除了凌雪霜之外，难道就没有哪怕一人站出来阻拦这一切发生？”
她话刚出，凌天青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起初，他只是轻声嗤笑。慢慢地……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狂乱。
原本情绪已经冷静下来的人，又因为冷萤的一句，而变得不正常起来。
方骅有些不耐，甚是反感地呵斥一句：“问你话呢，你究竟在笑什么？”
“我在笑……”对方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轻颤地开口道：“冷姑娘必定自小生活在和睦的家族里，不懂何为嫉妒之心，也不懂什么叫作‘生不逢时’。”
他笑到喘息，停下歇息片刻后，才又继续道：“我，一出生便是凌家长孙。家族昌盛时的长孙，含着金汤匙自不用说。可家族衰败后出生的长孙，你们知道是什么样的吗？”
似乎并不准备让他们回答，凌天青自顾自道：“就会像我这样，自出生就知道凌家的一切与我无关，却还被自己那不甘心的爹娘逼着，做尽下作之事，只是想要争回一切。到头来……却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凌天青的这句话，让几人瞬间懂了一切。
方骅则是开口道：“所以，当年凌云海与凌池，其实是希望那名女婴被送走？”
凌天青定定地看着他们，没有开口。
正当冷萤想继续问什么时，他又突然出了声。而他的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凌天青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讽刺和自厌，随后慢慢开口：“你们好天真啊，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也许我阿爹当年……压根就没遵照爷爷的指示，去见那位算命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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