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狼狈为奸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劲风呼啸而过，吹得帐外旗帜猎猎作响。一顶顶巨大的毡帐错落分布，宛如繁星点缀在这片绿色的海洋。其中最大的那座毡帐内，寒风肆意灌了进来，炉火虽旺，但火苗却不稳，俏皮地舔舐着架在上方的铜壶，发出“滋滋”的声响。
南国国君盘腿坐在薄羊毛毡上，身旁围着几位剽悍的武将。他们面前摊着一张用羊皮绘制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北阳边境的各处关隘。
“从这里迂回包抄，趁他们不备，定能一举突破防线。到时候等天盛的骑兵打得差不多，就该咱们的武士上场了。”虎鲨用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眼神中透着狠厉与果敢，“这天盛办事还算利落，连这些东西都摸清楚了，送来的这块地图，加上之前装神弄鬼的那个小子送回来的消息，绘制成了这块地图，果然方便。”
南国国君微微颔首，刚要开口回应，“哗啦”一声，毡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司徒皓月冲了进来。众人皆惊，纷纷转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父皇！”司徒皓月急切地喊道，她的脸颊因愤怒而泛红，眼神中满是质问。
国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放肆！没看到父皇正在议事吗？”
司徒皓月却毫不退缩，直视着南国国君的眼睛。
他无奈地挥了挥手，对武将们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武将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瞬，随后纷纷起身，恭敬地行礼后，鱼贯而出，顺手放下了门帘。
待众人离去，帐内只剩下南国国君和司徒皓月。他怒视着司徒皓月，质问道：“你如此莽撞，究竟所为何事？”
司徒皓月深吸一口气，大声质问：“父皇，我问您，您是不是在北阳安插了眼线，还对北阳后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蛊，尤其是赵晏的母亲，是不是您的人给她下的蛊毒，连我都解不了，只能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解。
国君脸色一沉，猛地一拍身旁的矮桌，桌上的羊皮地图都跟着震动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质问起父皇来了！父皇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咱南国的大业！”
他气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司徒皓月，眼中满是威严与怒火。
司徒皓月眼眶泛红，情绪激动地反驳：“大业？难道大业就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吗？那些后宫女子，她们何其无辜？您怎么能变得如此不择手段！”
南国国君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司徒皓月，厉声道：“你懂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呢？朕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不仅没让赵晏倾心，还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最后一事无成！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赵晏那个臭小子！”
司徒皓月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不肯落下。
“是，没错。我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也承认在北阳，我的确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里没有数不清的任务，没有理不明的勾心斗角，也没有残暴无比的手段！父皇，你答应过我，不再使用这种秘术了，为什么要将它交给一个北阳人修炼，若非那人死了，我亲自处理了那些脏东西，您是不是还希望将北阳百姓屠戮殆尽！”
“在这个世道里，只有胜利才是对的！你太过天真！当初天下大乱，北阳杀了我南国多少人？我们当初势单力薄，就是因为善良，没有用祖先留给我们的秘术，这才任人欺辱。”南国国君怒不可遏，站起身来走到司徒皓月面前，几乎是要抵在她的脸上，狰狞地说出他心中深插着的一根刺，“如今我们渐渐强盛，但我们的子民还要忍受突如其来的天灾，没有粮食，知道是为什么吗！就因为我们处于这个鬼地方，如果攻不过这道难题，我们每个冬天都要像一个乞丐一样，跟他们乞讨谈判！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司徒皓月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父皇，这些年都是北阳帮的我们，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吧。您一心为了南国的未来，我都知道。但天盛并非是可靠的盟友，您要三思啊。我们现在并没有到绝境，如果骤然使用秘术，会遭到反噬的。毫无底线获得的胜利，有何意义？到时候就算胜了，天盛会放过我们吗？”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南国国君缓缓开口，声音透着疲惫与失望：“如果有机会让南国子民逆天改命，不再忍受诸多疾病困苦，这就是我背水一战的意义。你可以退下了，朕这几日不想看见你。”
司徒皓月自知根本劝不动正处于气头上的父亲，如果再坚持下去，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于是便率先示弱：“父皇，女儿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既然父皇暂时不想见我，那我就先离开，不碍父皇的眼。但是父皇请你务必要考虑一下女儿刚才的话。女儿告退。”
他岂会想不到天盛后面可能卸磨杀驴，所以他才迟迟未有举动。话说，段渊那小子，可有些日子没有送消息过来了，天盛那边难道又有什么变化了吗？
——
萧凝霜刚踏入天盛宫殿，华丽依旧的宫室却未能驱散她满心的悲戚。赵修崩逝的消息如一道惊雷，让她身形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段渊满脸讨好地凑了过来。他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笑容，完全没察觉到萧凝霜此刻的悲痛与压抑。
“公主，那赵修死了，不过是北阳一个没本事的国君罢了。北阳没了他，更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段渊边说边不屑地撇嘴，双手还随意地比划着。
萧凝霜原本悲恸的神情瞬间被怒火取代，她猛地转头，双眼像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段渊。
“你住口！”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愤怒而尖锐。“他是一代明君，容不得你这般诋毁！北阳也绝非你能肆意侮辱的！”
段渊被萧凝霜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仍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试图挽回：“公主，我……我这不是想让您开心嘛。那赵修一死，对咱们天盛来说，不正是好事？”他满脸堆笑，伸手想去拉萧凝霜的衣袖。
萧凝霜厌恶地往后一缩，抬手狠狠扇了段渊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宫殿里格外刺耳。“你这无耻之徒！竟如此不知死活！来人，把他给本宫关进地牢！”萧凝霜怒目圆睁，手指着段渊，胸膛剧烈起伏。
地牢中，阴暗潮湿，腐臭之气弥漫。段渊被扔在角落里，嘴角渗出血丝，脸上满是惊恐与委屈。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萧凝霜，虚弱地唤道：“公主……”
不多时，萧凝霜迈着冰冷的步伐走进地牢。她身着华丽宫装，面色却比这地牢的墙壁还要冰冷。与段渊满身狼狈形成鲜明对比，她妆容精致，仪态高贵，可眼神中却透着无尽的厌恶。萧凝霜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
“段渊，你身为南国探子，在本宫身边多年，以为本宫不知？以前虚与委蛇，不过是留你有用。如今，你竟敢诋毁逝者，本宫实在看你不顺眼。”萧凝霜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渊，声音冰冷得如同腊月的寒冰。
段渊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瘫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然而，萧凝霜并未打算就此让他死去。她蹲下身子，用手捏住段渊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段渊，你若想活命，就乖乖交代，你是如何与南国联系的，又出卖了天盛什么消息。别妄图隐瞒，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凝霜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与决绝，仿佛在向段渊宣告，他已没有任何退路。
段渊看着萧凝霜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一阵恐惧袭来。他知道，眼前的公主已不再是那个对他温柔相待的人。在生死的抉择下，段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张开了嘴，开始交代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凝霜很满意他的表现，用手帕擦拭着手，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不断求饶的人：“交代够痛快，但你现在这样实在和本宫第一次见你时，大不一样。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随后扔下了手帕，扬长而去。
段渊则是紧握住那张手帕，仿佛要撕碎它，暗黑的眸子中透露出不甘与恨意......
萧凝霜手持那封给南国的信，面色冷凝地踏入皇帝的书房。天盛皇帝正看着一幅军事地图，听闻声响，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何事？”他语气冷淡。
萧凝霜将信递上：“这是以我名义给南国的信，咱们就按照南国的方式将信交给，邀他们国君会谈，同时也暗示南国探子暴露，给他们点脸面，也能逼他就范会盟。”
皇帝接过信，匆匆扫过，随手丢在一旁，冷笑一声：“姐姐倒是费心，不过是为了拖延出兵北阳的时机吧。如今北阳皇帝新丧，正是大好时机，你却总是阻拦。”
萧凝霜皱眉，直视皇帝：“皇弟，我阻拦是为天盛考虑。贸然出兵，若南国背叛，我们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双手抱胸，不屑道：“好姐姐，你莫不是还念着那北阳皇帝赵修？爱上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你为天盛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他吧。”
萧凝霜脸色微变，怒视皇帝：“你莫要胡言！我一心为天盛，当年也是我助你登上皇位。调兵权在我手中，是因我能更好守护天盛，并非贪恋权势。”
皇帝冷哼：“是，姐姐能力出众，这些年我这皇帝不过是个虚名。但如今，我不想再听你摆布。出兵北阳势在必行。”
萧凝霜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皇弟，冲动行事只会让天盛陷入危机。与南国会谈，稳住后方，完善后勤，才是上策。否则，即便拿下北阳，天盛也将元气大伤。”
皇帝别过头，沉默片刻，又转过头，眼神阴鸷：“好，就依你这一次。但你最好别再拿这些理由阻拦我。若这次会谈无果，就别怪我不顾姐弟情分。”
萧凝霜看着皇帝，心中五味杂陈：“希望你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盛。你我本是同根生，我们若是内讧，如何成事？”
说罢，她转身离开，留下皇帝独自站在书房，眼神闪烁不定。
他知道这个皇姐总是嘴硬心软，从小时候就护在他的身前，什么事也都能做得很好。但自己就是不服，不服她的强势，不服她的优秀，不服她的手段。
但却不得不承认他是受益者，唯一的受益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拧巴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和她唱反调，就是想证明自己的那点可怜的价值。如果这样，还不如等打下北阳后，将皇位拱手相让呢。
这也是他一早便想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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