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光,是那么认为的吗?”
声音来自不远处,来自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男人,满身伤病,被绷带紧紧包裹,死在哪一秒似乎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即使如此,产屋敷却又不肯就那么躺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去死,而是又开口了,用着那个温柔的嗓音,轻的像是风,柔的像是松软的的面包。
凛光微微皱起眉。
一个很明显的情绪表达。
不高兴。
但说实话,这样简单直白的表情之下
那个原因。
他却有点摸不清,不是因为讨厌,不是,他不讨厌产屋敷。
也不是因为不满,不太一样,似乎更复杂一点,但又好像其实很简单,简单的纯粹,不是简单的情绪,而是一种似乎更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几乎接近于一种,微妙的,恐惧?
当凛光排除了他所能想到的词之后,他久违的想到这个词,一个很简单的词,他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学了,一直明白,却一直不理解,因为他大多时候并不害怕,对一切的畏惧是因为对于已经拥有的事物的珍惜,不想失去,所以产生畏惧,想要得到,却担心得不到,所以畏惧。
恐惧感是一种生物的本能,但凛光大多时候并不理解这种情感,也不拥有这种本能。
他不怕死。
活着的东西生来就是会死的,他不怕死,也无所谓活着,非要说,他只是想死的有点用。
所以这不会是畏惧,他又将这个词也划去了。
那么这是什么,凛光问自己。
似乎是一种违和感。
一种奇怪的反差,一种不习惯的。
不适应。
他想。
他不讨厌,不讨厌这一切,不讨厌产屋敷对他说话,不讨厌产屋敷的声音,甚至不讨厌这些听起来几乎对他有点冒犯的点评,但,也很难将这一切被认定为喜欢。
但如果说是不喜欢,凛光又觉得,也不对。
该怎么形容现在这一刻呢。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凛光思考。
没有答案。
但有记忆。
他想起了一个片段,似乎是在很多年前,一个冬天,寒冷的冬天,但周围并不冷,湿润,温热,那是什么,他回忆,揣测,后知后觉。
是温泉。
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不一样,却相似的不适应。
温泉是很热的,对于鬼的体温来说,几乎是烫的,但不难受,不疼,只是很怪,水是冷的,雪是冷的,鬼是冷的,但温泉是热的,雾气蒸腾着,将世界的边界都模糊,落下的雪在接触之前就化了,落在脸上的时候其实还是冷的。
就像是一场梦。
不现实,奇怪。
反差。
在那样的水里泡着,他的体温都变高了,鬼的体温不该是那个温度的,他因为那样的变化而失去了理智,意识变得模糊,几乎像是’生病‘了,在那个瞬间,几乎像是人类。
柔软,脆弱,温热的。
但那不会是真的。
只有那种眩晕感是真的,模糊,眩晕,不习惯的感觉。
不习惯,不适应,不舒服。
记忆中的画面和眼前的这一切重叠,这是不一样的,却是相似的。
就像眼前的一切。
太温柔的声音,太纯粹的平淡,几乎像是某种无声传递的善意。
像是他在屋檐上遇见一只猫,但猫没有绕开他,没有忽视他,而是迈开腿,照着猫本来想走的路线,就这样走近他,却没有驱逐,没有亮出爪子,没有尖利的牙齿。
他要迎接的甚至不是试探,不是戒备,不是湿润的鼻子,只是柔软的爪垫。
猫走近他,爪子踩在他的腿上,那份重量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上,牵连了那颗心脏。
“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凛光开口,在思考的间隙,在产屋敷安静之后,在他的思维短暂停止之后,他开口,希望借此寻找到破解疑惑的线索。
产屋敷就像是那只将爪子踩在他腿上的猫。
即使他没有走过来,但他也没离开,不是试探,没有,声音代替柔软的毛擦过他,言词成为重量,从手指到血液,从耳朵到心脏。
而当凛光开始意识到这点,就像是面对那只猫一样,他后退了,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就像是强调领地的另一只猫。
他从前将猫从他的腿上挪开,现在将产屋敷的言词否认。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凛光其实,拥有很多的东西。”
但声音是无形的,没有分量,没有实体,无法阻挡,无法逃离,而更让凛光意外的,是他觉得,他想听下去。
“继续讲。”
所以他这么回答。
如果思考存在声音,如果思绪会在空气中传递,那这个屋子现在一定聒噪的惊人。
“凛光,在你自己的人生中,得到了很多东西,拥有了很多东西,成长的经验,经历的事情,认识的朋友,人类,太多了。但,你只是忙着跑,顺着一个方向跑,就将他们都丢在不知道哪里了,又或者,你跑的太着急了,因此放开了他们的手。你忙着捂住耳朵,闭起眼睛,在那片黑暗中永无休止的奔跑,于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即便你短暂的停下,你也只会觉得,啊,原来你什么都没有……”
短暂的停顿,为了一次缓慢地呼吸,他真是病入膏肓了。
凛光想。
也许活不了太久了。
无惨会来得及找到这个男人吗,还是产屋敷会先一步在他的面前死去。
凛光想。
人类真是可怜,病入膏肓就无药可医,除了等待死亡一步一步的靠近,怀揣着恐惧和绝望,在每分每秒都承受着痛苦,就毫无办法了,因为生病无法吃下东西,因为吃不下东西而饥饿,因为饥饿而无法有更多的力气去恢复。
可悲。
“但其实,你早就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了,只是,需要你放下手,睁开眼,去听,去看,你会意识到,其实他们都在。在你的身边,在你的心里。”
荒谬。
胡扯。
一派胡言。
凛光坐在那里,安静的,但这些词在听完那些话之后,在意识到产屋敷到底在说什么之后,就已经从他的脑子里弹出来了。
只是他没将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没有。
“你有很多。凛光。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也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现在多少是有一点讨厌了。
凛光想。
因为束手无措。
他意识到自己不擅长应对这个,这种没有恶意的发言,他感受不到言语间的恶意,因为并不存在,只是温和的嗓音,平淡的叙述,连用词都算不上激烈,但这些话听起来,却让他如此的不爽。
眉毛皱起来了,呼吸也变重了,一点,却也足够表达,静谧的空间中多出重了一拍地呼吸。
如果是恶意就好了。
如果只是指责,训斥,是毫无缘由的恶意,是挑衅,是冒犯就好了。
他可以折断对方的手脚,碾碎每一根骨头,可以拿出对方的心脏,可以扯出那根不敬的舌头。
但这不是。
凛光因此只是坐在那儿。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
很突然的,在一个沉重的呼吸中,当空气充斥着肺部,胸腔撑开到某种极限,迟钝的闷痛,从肺,压迫心脏。
他意识到了。
明白了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像鬼的体温太低,无法适应温泉的热,强行的适应只会逼的他脑袋被烧坏。
同样的。
胸腔里那颗静谧的心脏,也无法承受这样厚重的善意,没有戒备,没有训斥,不是苛责,甚至不能说是意见,只是讲述,只是阐明。
这太难理解了。
他见过世界上那么多的恶意,却在面对产屋敷毫无恶意的平静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太矛盾了。
鬼的心脏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无法承受人类的情绪。
它在静默中开裂,愈合,一次又一次。
每次开裂,都掉落碎片,每次愈合,都长出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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