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凤后沈荣生下一对龙凤胎，普天同庆。
凤熙和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他空置后宫，皇宫只有沈荣一个男人。
沈荣也不负众望，做好了一个凤君的职责。
如今的奚太后，已经是荣养的状态了。
他当初以为凤熙和年纪小，遇到处理不了的政事还是得求一求他的。
他还摆着架子准备为难一下凤熙和和沈荣两个小孩子。
谁料这丫头根本没有丝毫动作，直接将他的权力架空，后宫权力也全数移交到了沈荣的手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就连他的娘家奚氏也被新皇削权夺职，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了。
十年后，太后薨。
皇帝却未按规制让他与先皇后葬，只让他葬入帝夫陵。
有言官谏言，却被皇帝强压下所有声音。
自古王权便要凌驾在所有意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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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裕二十一年。
“老公，我觉得我可能大限将至。”
沈妙躺在摇椅上，微闭着双目。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如同雪落满头，今日没有束发，任由白发逶迤到青砖地上，像一片云。
如今她年逾六十，脸上沟壑丛生，腰背也不复当年挺直了。
数十年的操劳和从前的暗伤让她这些年老得很快。
坐在他身边的李浩然闻言心头微颤。
他端着手中的羹汤，右手有些颤抖。
尽管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可他还是无法接受。
“老伴儿，我瞧着你还硬朗得很呢，咱们说好了要一起长命百岁的呢，若你做不到，我可不同意。”
沈妙含笑看着他。
“说好了让我走在前头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李浩然板起脸凶道。
“你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我不是一直都等你吗？”
他当年华发早生，比沈妙更早地白了头发。
他扶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腰，略坐直了些。
“来，喝口参汤，这是荣儿的孩子们送来孝敬咱们的。”
李浩然颤抖的手举着汤匙送到沈妙的唇边。
沈妙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睛聚焦了半天才对上李浩然强颜欢笑的脸。
她心下微叹，张口将参汤含进嘴里。
喝下小半碗参汤，沈妙不肯再张嘴了。
李浩然无法，只得命人将碗匙退了下去。
“老公，你将荣儿叫回来我见一面，有些话我想嘱咐嘱咐他。”
沈妙歇了一会，觉得恢复了些力气，这才对李浩然道。
“好，我派人去喊他回来。”
凤栖殿。
“凤后，府中老爷派人寻您回去一趟。”宫人匆匆而来。
沈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摆驾。”
随后他吩咐宫人去告诉陛下一声，他今夜可能不会回来。
接着他便脚步匆匆往宫外而去。
天色已近晚，阿爹派人来请他。
这代表着什么他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猜到是什么事了。
阿娘已经缠绵病榻将近三年了，去岁冬又生了一场咳疾，吃了无数汤药，请了所有太医都过来医治了也不见好转。
太医说这是老病，是年轻时常年征战留下的病根儿，好不了，只能荣养着。
听说近来身体又不大好，总是咳嗽，即使天气渐暖也缓和不了。
他问过太医，太医说也就这个把月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沈荣眼睛发红。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匆匆都在往家中而去。
可他，他很快便要无家可归了……
沈荣踏着夜色回来了。
一路上见到他的下人们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朝他请安，沈荣如同没见到似的匆匆而过。
甫一进门他便瞧见躺在榻上白发苍苍，面容干瘦的母亲，眼泪险险要控制不住。
往日那个被他视为天的母亲，终究是老了。
此刻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这一生，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受过太大的挫折和委屈。
这里头是谁的功劳，他心里清清楚楚。
儿时父母恩爱，家中只此他一个孩儿，将他宠得无法无天。
少年时得遇一生所爱，是父母在后为他保驾护航才终得佳果。
得了子女后的明枪暗箭，是父母在后为他出谋划策，将他护于羽翼之下。
如今他生活和顺，妻子待他一心一意，儿女成材孝顺，他几乎没有任何不满足的地方。
可是他的父母即将走向末路，他作为一国之后却无能为力。
“阿娘，荣儿来了。”他上前几步，跪在沈妙的榻前。
面前的阿娘眼眸微合，气息微弱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般。
听见沈荣的声音，沈妙眼皮微掀。
“咳咳，荣儿，你来了。”
沈妙的声音苍老沙哑。
沈荣手指微颤地抚摸着阿娘雪白的发丝。
“阿娘，是我。”
沈妙眼眸含笑，费力地伸出一手想要摸一摸沈荣的脸。
“儿子。”
沈荣将她的手牵引着放在自己的脸上，他微微歪头，任母亲如同自己孩童时期一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母亲的手早不如以往细腻，枯瘦如树皮一般，抚着他脸颊有些酥麻之感。
“孩子，该放手时就放手罢，别太苦着自己个儿了，想想从前未婚之时的恣意洒脱的自己。”
“有时候，人也得为自己活一回。”
沈妙劝他道。
沈荣一怔，随即眼中的泪再控制不住的滚落脸颊。
原来，原来阿娘她都知道……
他用心维持着两人的婚姻，用心培养好两人的孩子们，用心当好一个盛世大国的凤后，也无比心累。
他才不到四十岁，却已生华发。
这些年来，想爬上皇帝龙榻的男儿何止上百，简直如过江之鲫，打发都打发不完。
可是近来，他发现，皇帝的心似乎有了异动。
他已经尽量平和地去解决了。
可是他也真的好累啊……
“我知道了，阿娘。”
他挤出一个笑脸来，眼中的泪却如珠断玉落，纷纷扬扬，怎么止也止不住。
“阿娘，求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荣儿就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了，别人会笑话我的。”
沈荣将她的手攥在心口，乞求道。
“呵呵，真是个傻孩子，如今你都已是君后了，谁敢笑话你呀！”
沈妙胸腔微微颤动，有一种抽痛让她想咳嗽，她强自压了下去，感觉喉头有股腥甜。
“阿娘，我的阿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对不对？”他惶急的情绪快要崩溃。
他见沈妙眉心拧成一个结，知道她此时一定很痛苦。
可为了不让他担心，阿娘却不肯叫一声痛。
要不，就让阿娘走吧？
心里有一个声音同他道。
沈荣的心痛苦的揪成一团。
李浩然走到他身边，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拉他起来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荣儿，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阿娘与你爹这辈子有你这么个儿子，已经知足。”
“你阿娘走后，不要太过伤心，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要知道善待自己，知道吗。”
沈荣流着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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