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白山口中发出低低的咕哝声，脚步缓慢的朝着来福靠近。
记得那日回去时，它问：“那猫儿的年纪看起来比我都大，真的还能再活十年吗？十年后它真的能来吗？”
母亲停下步子，看向它，神情认真道：“孩子，我必须如实告诉你，它看起来确实活不过十年。但祖先既然能准确的预言，便说明这猫儿定有奇特之处。你也看到了，它始终对那人类不离不弃，可见其重情重义。它既能应下契约，必然不会失信。至于它如何履约……”
白虎转头，环视着毕生守护的领地，声音低沉而悠远：“万物皆有生存的智慧，守信者更有破局的办法。也许它会在弥留之际，将契约之事郑重托付给那个人类，或是交代信得过的后辈，亦或者，是以我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方式悄然兑现承诺。你只需记住它的名字和气味，待它果真带着真诚而来时，我们白虎一族便愿与之世代交好。”
见它朝自己走来，来福提起放在地上的一个罐子，轻轻拍了拍笑道：“喏~给你带的蜂蜜。”
白山瞥见地上还有好几个相同的罐子，心里很是高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促狭，猛的加快脚步朝着他扑了过去。
在它压低身子的瞬间，来福已猜出它的意图，膝盖骤然下沉，整个身体如贴地的流影，顺势向前一伏，同时口中发出短促的“呜——”响。
见白虎突然扑向来福，几个猫儿当即做出反应。断尾和花脸本在树上，见此情景，一个后腿蓄力预备扑上白虎的面门，一个身子弓起准备触发伏兽弩的开关。乌云、毛豆两个本站在来福身侧，此刻默契的一起蹿到来福身前，一个动作熟练的解下身上的软练锦，一个脑袋一转就要抖响脖子上的幻音铃。斑斑虽不太清楚状况，但见附子神情锐利的瞄准白虎的眼睛，也弓起后背准备扑上前去。
它们的动作快得只见残影，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默契配合，转瞬之间便尽数进入蓄势待发的进攻姿态。又在来福发出的无事“呜——”声中，霎时收回所有不善。
断尾若无其事将带着锋利爪套的爪子默默收回绒毛中；花脸抬起后腿搔着脸颊，一副刚刚弓起身子就是为了方便搔痒的闲适模样；乌云将叼在嘴上的软练锦抖了抖，随意垫在脚下，似是一只行为怪异的洁癖咪；毛豆就着转动的脑袋打了个哈欠，微微眯眼瞧着似有些困倦；附子眨了眨眼睛，锐利的目光立刻切换成对庞然大物的惊叹。余光见斑斑就要向前蹿，立马悄悄伸出前爪示意它勿动。
感受着白虎庞大的身躯从自己身上掠过，来福腰背蓄力站起转身，看着同样转身的白山，张开臂膀朗笑道：“白山，别来无恙！”
“吼~~”
白山欢快的轻哼着，仰头靠近来福。
来福蹲身，伸手抱住它的头，揉搓了两下，开心道：“白山，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太威风了，若不是气味相同，我都不敢相信是你。”
感受着头顶的抚摸，白山玩心又起，它猛地压低身子，雪白的脑袋顺势向上一顶、再往侧边一掀 —— 动作又快又轻，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灵巧。
来福猝不及防，重心一歪，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衣摆沾了些草叶与尘土。他仰头看向眼前这只巨兽，眉头微蹙，嘴角却藏不住浅浅笑意，那副又气又无奈的模样，与当年总被白虎甩在地上的时样子如出一辙。
“他就是李来福。”
白山脑中没来由的闪过这个定论，金瞳亮晶晶地盯着少年，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喉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得逞后的轻笑，通体的毛发都透着计谋得逞的雀跃。
看着少年索性一屁股沉在草地上，干脆不起来了，白山眼里的笑意更浓，它往前凑了凑，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少年的胳膊，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人类的模样？”
“这个……”
来福一手撑地，一手顺势挠了挠它的下巴，语气感慨道：“这事说来话长，一两句话难以道明。不过，我能来见你，得归功于人类拥有较长的寿命。”
忽然想到什么，来福坐正认真道：“你不会厌恶人类吧？咱们的契约可没规定我不能是人类。再说，契约已经结下，即使你再不喜也不能解除约定，当初你们帮了我，我就必须完成自己的承诺。”
听少年兀自叽叽咕咕说着，白山忽然觉着好开心。它虽拥有广袤的领地，但是却没有什么朋友，享受的陪伴都是来自母亲，原来和朋友在一起，是这种感觉吗？松弛，温暖。
“喂，有话你就说，别只盯着我，老猫可不懂老虎的心思。”
头上被拍了一下，白山总算回过神来，它蹭了蹭来福的脸，暗自感叹：“呀呀呀，小猫儿的时候可爱，小人儿的时候也可爱，好想叼回洞里养起来。”
“我确实讨厌人类。”
白山说着，见少年的神情有一瞬失落，连忙道：“但我不讨厌你。”
少年的目光再次注视自己，白山高兴起来，环顾周围几个看似懒散实则防备的猫儿，又道：“我也不讨厌它们。”
“白虎族白山与猫族李来福之间的契约，与人类无关。不管你变成什么，只要你是猫族李来福，白虎族便愿意与你相交。”
来福嘴角上扬，眼底盛着暖意。做人越久，见多了虚与委蛇，便越发喜欢这种真挚、真诚，毫不拐弯的直白。
“谢谢你，朋友。”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望着白山的金瞳，语气郑重道：“若白山兄不嫌弃，今日，我族愿与白虎一族结下世代之盟。”
“好。”
“以苍莽林海为证，以昭昭日月为鉴，以山川河岳为凭！”
“猫族李来福。”
“白虎族白山。”
“今日立誓，猫族与白虎族，结为世代之交！
愿此后山河同护，休戚与共：危时相援，不以险远却步，不以强弱避祸；安时互敬，不以族群有别，不以隔阂生隙。坚守赤诚，不欺不诈；秉持信义，不离不弃。
纷争永息，怨隙不生；资源共济，智慧相融。凡我两族子孙，当以血脉铭记此誓，以诚心相待彼此，以善意传承世代。纵历经千百年风霜，纵相隔万水千山，此盟不变，此心不渝！
若违此誓，愿遭天地共谴，族群凋敝；若守此盟，必得天佑地护，繁盛绵长，生生不息！
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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