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符释放出的火焰如同锁链一般，将乐朽厌一圈圈缠绕。
老村长摩挲着拐杖：“神明大人，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为了所有人可以存活下去，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求求您赐予我们生的希望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将乐朽厌请回供台前。荣大砸坏的门，也同步有人修理。
老村长语气恭敬，行为却清清楚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求您再想一想。明日我们会再来。”
乐朽厌挑眉，没有说话。他尝试着抬下胳膊，却发现没有任何力气。
“神明大人，不用尝试了。”
“您本身就是太岁的化身。惧怕高温和开水，这张符箓会限制您的行动。求求您，看看这些可怜的民众吧。”
老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将乐朽厌垂地的金发恭敬托起，挽到肩上。
他看向乐朽厌手背处，那里皮肤光洁，没有一丝伤痕。
“神明大人，昨天荣大冒犯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吗？”
乐朽厌完全无视了老村长的话，他再次试着在庙中行走，发现浑身上下有一种僵麻的感觉。
这符箓伤不到他，但确实如村长所说，会对他造成影响。
乐朽厌低着头，再一次慢慢握紧张开拳头，却发现身体很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就像是人被注射了大量麻药后，无法控制躯体的感觉。
见乐朽厌完全不理自己，老村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众村民关上庙门，暂时离开。
乐朽厌虽然没有看，但依然清晰地知道门后关上的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需要一个最先行动的人。
乐朽厌回想起曾经脑子里出现的对话。
他嗤笑一声：这就是对方所说的打开万丈深渊的大门吗？
即使还没有经历，但是凭借乐朽厌的脑子，他很容易就能想到明天自己将面对什么……
眼神再一次落在窗外，连绵的山丘上没有任何人影。
如果这是宿命，那么自己潜意识里等待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然而，让乐朽厌没有想到的是，他最先等到的人，竟然是大海。
深夜，月光撒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
本被村长锁上的破庙大门处，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咔哒”一声，门锁被开。
关着的破门一点点推开，大海稚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乐朽厌眯了下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孩童。
已经恢复健康的孩子，此时脸上身上竟然全是红色的血痕。大海眼中写满了迷茫，一步步走向乐朽厌。
他停在乐朽厌身边，跪了下去。
大海低垂着头，伸出一只手揪住乐朽厌衣摆：“神明大人……”
乐朽厌看着他没有说话。
“神明大人，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谢谢你……”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
大海口中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四个字，他不停的喊着乐朽厌，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乐朽厌摸了摸大海脑袋，然后再次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老人已经出现在山丘上。
这一次，乐朽厌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他。岁月的痕迹在老人脸上纵横交错，刻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稀疏的白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搭在他满是褶皱的脖颈边。
老人脸庞看上去和蔼可亲，他眉梢垂直眼尾，褐色的瞳仁静谧如深潭。眼瞳流转间，时不时闪过一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精光，似乎洞察了世间的一切。
他周身无风，却仿佛有一层细微的气流波动。
乐朽厌清晰地知道这位看似普通和蔼的老人，体内潜藏着足以令天地变色的磅礴力量。
“嚓！”
一声利器出鞘的声音将他注意力重新拉回破庙中。
大海低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乐朽厌身上，他口中不停重复着：“神明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磨好的短刀反射着凉凉的月光，没有任何停留的刺入乐朽厌小腿。
“阿妈被他们打吐血了……我捂不住……”
“好多的血，不停的流出来。”
“我拽他们，可是没有人理我……神明大人，只有你能救阿妈了！”
大海并不真正知道自己的病是如何好的。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在阿妈怀里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来后，阿妈手上都是血。
在大海眼里，阿妈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村长爷爷说，只有用您的血肉喂给阿妈，她才能活下来。我不能失去她……对不起……神明大人。”
“只要能救活我阿妈，大海以后天天为您祈祷。”
他不懂为什么村里的阿伯们突然转了性格，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的阿妈。
他只知道，自己要救阿妈……而救的方法，就是需要割下神明大人一块血肉。
大海瘦小的身体颤抖着，手中的小刀却没有任何迟疑。
“求求您，原谅我！”
大海一边忏悔着，一边用力划下。
乐朽厌肌肉无法控制的一抖，他垂眸看向鲜血涌出的地方。
原来符箓只是僵化肢体，却无法消灭疼痛啊。
大海捧着割下的那块肉，跪在地上给乐朽厌磕了三个头。他的手上紧紧捏着这块满是鲜血的肉。
乐朽厌原本搭在他头上的手，随着大海跪拜的姿势滑落在脖颈处。他微微收拢指节，看着这个俯跪在身下的孩子。
被剜去肉的这块伤口，其实到了明天早上就会痊愈。
但相对引发的后果将不可设想。
乐朽厌最好的选择，就是阻止这件事发生。
察觉到乐朽厌手势的大海维持着跪趴的姿势，他颤抖着身体，低声祈祷：“神明大人，求你救救我阿妈吧……”
乐朽厌侧头，视线转移。
这一次，他和窗外的老者眼神相触，彼此静静地看着对方。
乐朽厌在老者眼中看到了一丝等待的意味。
他似乎作为一个旁观者，正看着故事的发展。看着面临抉择的乐朽厌，会如何对待这个看似天真实则残忍的孩童。
两人对视了许久。
乐朽厌率先收回了目光，他极其缓慢的抬起手。
大海感觉到了乐朽厌态度的变化。他颤抖着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后，紧攥着得到的血肉冲了出去。
大海奔跑带起的风刮过乐朽厌耳侧。
他平静的看着大大敞开的庙门，清楚的知道，自己马上将迎来一场弑神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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