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啥意思，你们沈家包容身为黑五类的林落霞，把你们家给砸了，你们一点也不冤枉。”
“对，你们不把林落霞交出来，还好意思问我们是啥意思，我们还想反问你们沈家是啥意思，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想跟林落霞一块被批斗做检讨？”
“要不是沈家有个当军官的儿子，今天就不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嘴唇颤抖，眼前一黑，再也受不了刺激当场昏死了过去。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她的命咋这么苦啊。
活了大半辈子快要进棺材了，还要受这种罪。
沈大嫂脸色大变，连忙去扶人，“娘， 娘， 你别吓我啊……”
“快来人啊，娘晕死过去了，快来人啊……”
林落霞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得不行，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仿佛被抽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担心来担心去，本以为一年多不见动静，事情都过去了，没想到正当她放下心的时候，事情还是来到了。
才两三岁的金宝在地上哭得不停，屋内的那些人还在砸东西。
哐当，哐当，，砸个不停……
院子里。
沈老二劝住了想要再次动手的沈老大，可还听见屋内的哭喊声，让他的心更沉了，浑身发凉。
看来这事很难解决了。
最终，林落霞被抓走了。
抓到当天便被送到了大队办公室前面的那个台子上，让整个大队人对她进行批斗。
臭鸡蛋，烂叶子，通通往她身上丢。
整个大队几百号人，一人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杂七杂八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对她的憎恨和厌恶，仿佛她真的做了啥天理不容的坏事。
还有人往她身上泼水，写大字报，甚至林落霞的脖子上还被挂上了一块木板。
上面写着黑五类，地主家的大小姐。
林落霞被人按压跪在台上，笨重的木板压得她直不起腰板，抬不起头，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身子，一点点冰冷了她的心。
随着夜色渐渐暗了下去，她眼底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没了。
苦笑，悲伤，绝望，麻木。
四周潮水般涌来的批斗声，再次将林落霞淹没……
……
老太太再次被送进了医院，这一次再也没了之前的好运，直接瘫痪在床，无法动弹了，就连说话也说不明白，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迷着的。
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她。
好在，沈青青在县城医院当护士，她平时能够照顾一二，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时时刻刻照顾老人。
晚上，将老太太送进医院之后。
深夜，外面一片寂静。
本该是睡觉的时间，沈大嫂夫妻俩却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久久沉默着不说话。
老太太瘫了，由谁来照顾成了一个问题。
夫妻俩相顾无言，只剩下沉默。
去交完费的沈老二，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儿子金宝，也过来了。
宝珠念初中在学校里住宿不回来，小山和青青都在县城里，现在家里一个人都没了，孩子只能随身带着。
沈老二将熟睡的孩子放到病房里，跟老太太一块睡，然后沉默着关上门，来到了走廊坐在了沈老大的身边。
良久之后，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哽咽痛哭了起来，“大哥，大嫂，是我对不住你们还有娘，今天的事……都是我给惹出来的。”
“你们打我吧，骂我吧。”
沈老大抹了一把脸，想要说些啥，可最终那些话还是又咽了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指责也没啥用了。
“老二，这些……也不全是你的错。”
毕竟，谁也不知道当初娶了林落霞，会变成今天这样。
沈老二眼眶通红，语气哽咽，“不，就是我的错。”
“早该离了的，这婚早该离了的。”
要是早点离了婚就好了，或许娘就不会瘫在床上，家里也不用被人砸了。
沈大嫂叹气，到了如今，她已经提不起心思去计较谁对谁错了，只想早点把家里的这个难关过去。
再说了，这事不像孟家的事。
孟家是他们早就知道了会出事，所以一直不让老四娶孟晓的。
可林落霞和老二都结婚十多二十年了，谁会想到这么多年后，会发生这种事。
更何况，林落霞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人咋样，他们也不清楚。
晚上在医院值夜班的沈青青忙完事情，连忙跑了过来，在跟老太太的主治医师聊完之后，她的心沉了又沉。
奶这下真的瘫了，连吃饭都只能靠人喂。
唉，这叫啥事啊，四叔的事刚过去，二婶的事又来了。
再这样下去，全家都要被逼疯了。
沈青青走到她爹娘身边，开口道，“爹，娘，二叔，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奶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明天要忙的事情更多，你们先去附近的招待所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过来。”
她今天上夜班，医院没多少病人，正好方便。
沈大嫂和沈老大对视了一眼，叹气道，“那行，我和你爹先回去。”
“有啥事去招待所叫我们。”
听着娘充满疲惫的语气，沈青青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从前那个经常对她动手的娘，才四十出头，鬓边已经有了银发，脸上多了不少皱纹，声音也沉重了些许。
岁月的痕迹清楚地出现，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人，肉眼可见地苍老了。
一时之间，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好，娘，你们去休息吧。”
哪怕从前她对她再不好，可到了这一刻，沈青青还是心软了，不再纠结过去的那些事了。
沈大嫂和沈老大点了点头，夫妻俩往门外走去了。
沈老二还留在原地，坚持不走要守着老太太，沈青青劝过了但是没用，便随他去了。
……
深夜，招待所的一间小房间里。
沈老大夫妻俩久久陷入沉默。
最终，沈大嫂无奈之下，提出了辞掉大队里养猪场的工作，在家照顾老太太的想法。
她干了差不多两年，已经熬到了厂里的骨干技术员位置，随着养猪场越办越红火，她一个月能拿三十多块钱的工资，手下还管着好几个人。
日子也是越过越滋润。
可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没办法，她作为长媳，还作为家里唯一能站出来照顾老人的儿媳妇，只能把工作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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