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雪之将“永夜将临”四字揣摩片刻后，抬眸问柳双月：“你的意思是，天地间能量场的剧变，将引发气候异常和极端天气？”
柳双月面露无奈：“你抓住事情要点的本事真是越发厉害了。”
仲雪之一猜即中，继续追问：“连晶裁会那边都未能察觉出这一点，你们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柳双月的黑眸微转，流露出几分探究：“我也很好奇，主脑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仲雪之一顿：又是主脑。
之前墨魁之所以确信战盟狩猎队能够迅速壮大，其依据也是主脑的肯定。
这个主脑难不成具备预见未来的能力？
想到这里，仲雪之脑海中闪过一位慈祥老者的身影，又迅速抹去。
不可能是他。
在仲雪之沉思间，穆翊向柳双月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永夜都要来了，你们干嘛还在地下城挂个人工太阳？自讨苦吃？”
柳双月回应道：“那是我们长期进行的另一项实验。”
“虽然永夜的降临会给我们带来诸多优势，但其弊端同样显着。”
“太阳对维持整个星球生态系统的平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失去阳光的照耀，地表植物的生长将面临严峻挑战，甚至可能走向灭绝。”
“为了确保星球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人类农耕文化的持续传承，我们必须着手解决因太阳缺失而引发的一系列难题。”
穆翊哼笑：“你们还挺‘伟大’？”
柳双月对他的讽刺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凭借我们当前的科研技术水平，模拟出的太阳尚无法全面复制真实日轮对生态系统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尽管这个问题至今仍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但我们坚信，在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这个问题必将迎刃而解。”
仲雪之出言反驳：“我看不见你们筹划中的未来。”
反倒是两眼一抹黑。
之前，他以为人类仅需应对异种的威胁，如今才深刻意识到，人类安全基地简直是内忧外患，挑战重重。
人类思维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仲雪之满脸反对与困惑，对于“永夜计划”参与者的决策逻辑难以领会，即便是那些看似错误的抉择，他们也坚定不移地执行。
柳双月见状，忍不住解释了几句：“孩子，对于‘永夜计划’，我们不能简单地以对错来评判。”
“诚然，它或许与当下的道德观念和大众认知有所冲突，但其核心目的，是为了谋求人类的整体福祉与长远利益。”
仲雪之坚持认为：“人类转化为感染者之后，就不再是人类了，最终获得福祉和利益的也不是人类。”
“我明白。”柳双月微微颔首，“‘基因融合计划’首批成功改造的异变者，起初同样未得到大众的认同与接纳。”
她问仲雪之：“既然异变者现今已能维持稳定，为何我们不能期待人类在向感染者转变的过程中，同样能有机会保留住他们的人类意识呢？”
听此，穆翊忍不住插话：“你们有让人类在受到感染时不丧失理智的法子？”
柳双月神秘一笑，回答说：“目前正处于测试阶段。”
她言辞严谨，补充道：“但成功与否，还需本次测试的结果来验证。”
穆翊抬手摩挲片刻下巴，然后敏锐地指出：“这项实验的成功率恐怕不容乐观吧？”
“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开设学堂，培养那些感染者。”
柳双月没有回避，坦白承认：“确实，地下城所做的一切，正是我们的备选计划。”
随即，她语气一转：“可回想‘基因融合计划’初行时，人类的希望也同样渺茫。”
“所谓的光明，往往是在无数次尝试与失败的黑暗中，挣扎绽放而出的。”
在她的话语结束后，科研室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静。
不久，穆翊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引我们过来，跟我们扯一大通，是想让我们加入你们的‘永夜计划’？”
柳双月反问：“面对人类当前的困境，你们还有比‘永夜计划’更好的应对策略吗？”
穆翊认真思索几秒，竟然有些动摇，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的‘永夜计划’虽然听着不太靠谱，但也不是不能赌一把。”
仲雪之立刻紧握穆翊的手，坚定地表示：“我不能用全人类的自我和人格来作赌。”
“更何况，即便在所谓的感染转化过程中人类能够保留意识，却无法避免体内异种基因对自身的影响，这种潜在的变化可能比彻底丧失理智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信念不断崩塌与重塑所带来的痛苦，仲雪之体会得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穆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丝滑地改口：“做人要遵纪守法，至少别赌这么大。”
对于他们的拒绝，柳双月早有心理准备，并未气馁，从容道：“我不会强迫你们加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仔细考虑和权衡。”
穆翊十分怀疑：“你们真有这么客气？”
柳双月回以一抹亲和微笑，坦言说：“以雪之的实力和你的脾性，对你们采取强硬手段只会适得其反，而且……
她稍作停顿，半遮半掩地接着道：“虽然过程可能会有些曲折，但你们最终会愿意协助我们实施这个计划的。”
穆翊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柳双月并未打算详述，转而望向同样眉头紧蹙的仲雪之，语气轻松地转换了话题：“雪之，你学会了人类情感中的‘爱情’，我很欣慰。”
仲雪之完全没料到柳双月会突然提及“爱情”。
他愣怔片刻后，紧张感油然而生，身体不自觉地僵直，心虚地用余光瞥向身旁的穆翊。
柳双月将他这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露出了长辈特有的慈爱笑容。
她瞧着仲雪之越来越紧张的神色，难得生出一丝调侃的兴趣：“回想当初我试图引导你理解‘爱情’时，你极为抗拒，认为这项情感在你的人生中并无存在的必要。”
“现在看来……”柳双月转向一旁略显迷茫的穆翊，柔声补充，“只是之前还未曾遇到能激发你学习欲望的人。”
仲雪之对于特殊心思被当场点破毫无经验，神色有些窘迫，呐呐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此刻，他突然感到掌心中握着的手指异常灼热，却仍不愿松开，紧握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
穆翊被他箍得有些不适，本能地动了动手指，却被仲雪之误以为要抽回手，立刻将五指挤进穆翊的指缝间，紧紧相扣。
另一只手也慌忙覆盖在交握的双手之上，进一步加固封印。
穆翊身形微滞，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紧握住的手，随即迅速挪开目光。
他感到莫名其妙，心中又生出一丝异样，转移视线后立刻看向对面的柳双月。
“你不觉得，你现在没有资格在仲雪之面前提及过往吗？”
于仲雪之而言，他们曾经越是亲近，在泡影破碎后留下的伤痕就愈发深刻而鲜血淋漓。
思及此，穆翊的神色彻底冷冽，语气愈发不客气：“从今往后，少在仲雪之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你不配。”
穆翊态度恶劣，柳双月却缓缓笑开了，随后对仲雪之道：“你的眼光很好。”
穆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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