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来龙去脉还得陆天明，在坐的不是酸儒，都是官场大拿，权争归权争，面对国家战略问题，中原向来没有傻子。
吴惟英反应最快，不过他是深深叹息，“大蒙古族人，真的…一言难尽，再没有比我们族人还醉心于自相残杀的族群。四百年都没有学到大一统的精髓。”
卢象升眉头紧皱，“大将军四年前就关注西域，确实令人钦佩，您如何认定他们设了个局呢？”
陆天明鬼魅一笑，“这不需要我认定，卢大人再思考一下就明白了，陆某是唯一能让他们合作的力量。”
“不不不，下官明白他们的野心，也明白他们借助商号的力量壮大，并维持统治，下官是想问，他们为何认定大将军会到西域？”
陆天明摇摇手，“卢大人思路偏了，他们并没有认定我会去西域，因为我不去，也会有将军去，也会有大军去，他们的对象是大明朝，不是我本人。
大军到西域被屠杀一次，大明就不会再去了，这是他们面对中原王朝千年的经验，从唐代、宋代、辽国、大明，都是如此。
瀚海就是中原王朝的底线，你们打生打死，中原不感兴趣，你们敢东进，中原立刻强力反击，他们的目标是消灭大明出击西域的雄心，不是为了与大明为敌，而是把大明困在中原，为他们提供财富。”
卢象升懂了，一脸惊讶，“至少是五方共同的行为，这些人真聪明。”
陆天明点点头，“大蒙古后裔自相残杀，已经在西域博弈敌对二百年了，他们非常了解彼此。
现在大家都需要东方的财富，再加上准噶尔和外喀尔喀有汉人帮忙，他们很快理顺关键核心，一起对付大明。
那就是把大明的财富引向西边，而把大明的影响力控制在东边，分食财富，再谋以后，财力、军力、地盘分开谋算，先财后政，先军后地，的确聪明。”
韩爌轻咳一声，“天明，老夫提个建议啊，我们可以忍一忍，借刀杀人，让郑芝龙通知白毛鬼和红毛鬼，从欧罗巴掏裆。
毕竟这是东欧罗巴的行为，他们与海贸利润无关，当然希望西域通商，可西域通商，大明物资到欧罗巴价格就会下降，那紧跟着海贸利润骤缩，老夫猜红毛鬼和白毛鬼坐不住。”
看看，看看，中原的谋略家们，一点就通。
陆天明笑着点点头，“韩前辈说的有理，眼光也够长远，可惜很不幸，欧罗巴现在顾不上东边，他们正在发生宗教战争，席卷欧罗巴所有强国，哈布斯堡正在与新教国家大规模战斗。”
韩爌并未放弃，“那就试试奥斯曼帝国，这个国家在嘉靖朝和万历朝两次到大明朝贡，大明国书中叫鲁迷国，他们肯定愿意与大明东西占领商道。”
陆天明再次摇手，“奥斯曼是如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大明的财富比奥斯曼多，论军队实力，咱们要有自知之明，大明远远没有奥斯曼军力雄厚。
突厥后裔的奥斯曼，如今控制了黑海和地中海，地盘比他们本土大五倍，奥斯曼苏丹的脑子里有强大的扩张征服欲。
我们若与奥斯曼合作，那商道的对象只有奥斯曼了，他们的贪婪有实力作为依仗，会把自己变成唯一的买卖方。
商道再与别人无关，变成了大明与奥斯曼单独的生意，后果更加恶劣。作为出货方，我们会变成全世界的劫掠对象。”
众人沉默一会，杨煊点点头，“看来只有天明的办法是对的，吸引出陷阱，打败他们，商号到西域建设基地，以待将来大军出征，这地方确实如你所言，我们不占，就会被别人占，大明失去主动优势，成为子孙后代的罪人，那我们就把唐太宗的故地收回来。”
众人附和点头，一直没说话的张辇道，“上位，这里面有个问题啊，我们设置前进基地，是为了与所有人做生意，如何获得信任呢？获得信任后，如何分配出货量呢？稍微差池，还是会爆发冲突。”
陆天明摇摇头，“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建议？”
韩爌突然道，“这个问题只能面对面解决，在归化根本无法定计，天明到西域一趟是对的，快去快去，三个月差不多，老夫陪你走一趟。”
陆天明还没有说话，韩爌又道，“老夫猜到大概是哪类人在西域谋划。”
“啊？前辈不会说是江南吧？”
“当然不是，是楚党。”
陆天明一头雾水，从哪挖出来一群腐烂的人物。
杨煊却也附和道，“大明朝党争各派都注重私学培养人才，西域的种种迹象与楚党的行为类似，大概是他们的传人。”
陆天明眨眨眼，“两位前辈为何这么判断？”
韩爌轻咳一声，“咱们先确定一件事，汉人早在万历朝就开始到西域寻找出路，他们本来在当地没什么势力，也就是帮助准噶尔开荒和建设工坊。
直到忠勇商号出现，与西域的商道突然打通，瓦剌才用这些人与忠勇商号做生意，辨别物资价值。大明的强大，变相提高了他们的地位，对吧？”
陆天明点点头，“是啊，就是这种情况。”
“好，楚党是湖广地区的派系，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为首，他们在万历年间与浙党齐党结盟，共同对付东林。
楚党是张太岳一系官员的学生，他们的理念与张太岳保持一致，极其注重权力运用，维护朝廷集权，打压士绅的同时，也打压豪商，与我们东林有本质的区别。
用天明的话说，他们才是彻彻底底的保守派，改革只是幌子，一条鞭法公平、严苛地执行国法，只能算是权力对税赋管理的深入控制，而不是有什么本质改变…”
韩爌还没有说话，陆天明站起来大骂，“靠，一群王八蛋，耍极反之道，耍到老子身上了。”
杨煊跟着点点头，“没错，若你说的消息全部印证，那他们就是在玩极反，坑杀忠勇商号，并非背叛大明，而是斩断商号向外的蔓延，逼迫大明中枢放弃重商，关注民生。
湖广私学的学子经常到四川游学，有些人会上高原，也许他们不是从陕西到的西域，而是从乌斯藏去了西边。
能说服准噶尔定居，也许他们还幻想某一天准噶尔与大明和睦相处，作为大明西部的屏障。
当然，这些只是一个猜测，肯定有其他人参与，但这种谋略与楚党的理念不谋而合，大明暂时没有与他们类似的想法。
如果说西域有人像东虏范文程、宁完我一样仇视大明，一心做奴才，只为证明自己，也说得通，那就无法判断了，任何人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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