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库木塔格。
荒凉的戈壁,一望无际。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肆无忌惮地席卷了这片苦寒的大漠。
而就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
透过重重风雪,听过牧人哀伤的歌谣,一支庞大的军队驻地,出现在了茫茫雪域。
任何赞歌,用在这支西征赵国儿郎的身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告别父母妻儿,踏上数万里生死不知的远征路,得到却是历史一句‘赵五年,军西征’。
战争正在打响。
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在一员手持青铜长槊大将带领下,一路绕开主力,奔袭敌方的薄弱环节。
可敌人乃是西域上百年的绿洲政权,他们长期搏杀,岂是无能之辈?
对于这位手持青铜长槊的大将,敌军早已经安排三名色目人宗师,挥舞兵器而上。
“铛-铛-铛-铛-砰-铛……”
一将即出,万夫莫敌。
尽管雪域战场上,侯莫陈崇被敌军三大将围攻,
可那一杆青铜长槊,就似大漠猛虎,鏖战三狼,丝毫不落下风。
“厉害!!我阿达骇安以为中原人的英雄,只有青龙、腾牛。没想到还有你这等天上人物。”
“哈哈哈……小子。你被发配苦寒之地,料想也不是什么得宠之人,何不投降高昌,陛下必以王位待之。”
面对两位大将的劝降,
十七营侯莫陈崇目光一狞,长槊扫开一位矮壮的敌将后,怒斥道,
“区区蛮夷,安敢自称陛下?”
“识相的束手就擒,否则赵军破高昌呼图壁城之日,就是尔等灭族之时。”
这片战场,朱红赵军与黑黄的突厥、高昌联军,打得异常激烈。
兵力更少的赵人,在战场上,利用野猪跟侯莫陈崇的强力突袭,频频撕开敌军阵型,从而弥补兵力上的不足。
“嗡-嗡-嗡……”
两个时辰后,突厥、高昌的大军中,响起了悲凉的号角。
撤军了。
此刻,赵人在整个战场已经占据包围优势,
这一次敌人集中兵力没能突破,已经算是被困库木塔格戈壁的葫芦谷了。
这个长达几百里的包围圈,尽管看起来处处漏风。
但现在,一个事实摆在赵军面前,
太子李信竟然真的完成了对敌军的软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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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北庭古城。
赵军西征帅营。
白茫茫的一片里,连绵的朱红旗帜就像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傲雪耸立。
这是十几万赵军的大本营。
一个个地穴营地,连成了庞大的赵军本部。
由于赵人极为擅长打雪地战,对于营房、柴薪、火道,甚至白风都有一套成熟的应对方式。
这导致西域两大强国突厥、高昌,不仅在战力上低估了赵军,更在后勤能力上,严重缺乏认知。
视线模糊的望楼,风雪扑面。
缨盔披肩上,全是白雪的站岗赵军,忽然发现远方有骑兵靠近。
仔细一瞧旗号,是侯莫陈崇跟刘谋将军后,立即吹响了号角。
辕门大木排,在十几个兵卒的推动下,缓缓打开。
下一刻,一支踏雪飞溅,奔腾而过的铁骑,带起劲风,进入赵军主营。
“奇怪。怎么回事?耿帅和吴玉堂都来了,现在应该没到总攻时机啊。”
侯莫陈崇是沙场宿将。
他清楚的知道,现阶段高昌突厥的总体量、军力是超过赵军的。
毕竟人家举国之师,赵人只是西路偏军,岂能轻易对付?
现在主要战术的是——磨!
慢慢磨死对方的意志,磨死敌军的有生力量。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刘谋脸色难看,
最近这段时间,南华真人跟他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些事,他有些担心了。
北庭赵军营地。
两将在前,五十名披坚执锐的骁勇之士在后。
刘谋、侯莫陈崇踩踏积雪,大步流星,甲胄响动的向帅营走去。
片刻之后,他们过了李信的护卫,尚未进入营地,便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太子殿下,不能犹豫啊!咱们必须回中原。”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主。高昌、突厥只是小疾,切莫耽误大事。”
闻听此言,侯莫陈崇跟刘谋不禁目瞪口呆。
这……这是陛下驾崩了吗?
怀着疑惑的思绪,两人在兵卒拉开厚重的营布后,缓缓进入了温暖的帅营里。
这里面很热闹。
吴玉堂与耿汤始终在劝谏。
李勇、李卒、赵寒等人,也是目露担忧,不停的劝说。
此刻,李信立于主位,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回头见侯莫陈崇跟野猪来了,立刻开口询问,“怎么样?库木塔格之战如何。”
“幸不辱命。敌军已经被打退!”刘谋躬身行礼。
“好,好,好!”帅营里,李信笑得猖狂,连说了三个好字后,
来到舆图前方,双手摊在大桌前,指着长长的葫芦谷道,“咱们三万人,挡了他们七万。”
“从这一刻开始,敌军已经算是被包围。没错,是有一些手段能解局。”
“但……本太子赌得就是他们找不到。”
人群前方,
李信说起战事,那是口沫横飞,侃侃而谈。
可帅营,这些主将一个个心思都不在于此。
尤其是吴玉堂跟耿帅,他们一个代表西宁节度使,一个是凉州节度使之子。
如今好不容易跟太子有了战场生死情的信任,这会说中原皇帝换人。
那幽州赵帝不仅是不信任他们了,还得防备他们。
这种落差,他们怎么能接受?
小片刻后,众人忧心忡忡,见太子还始终在说西征的事,
一个个大将,目光集中在帅营里,地位最高的太子亲信赵寒身上,乞求他能劝解。
赵小乙见状,犹豫了几息,踏步行礼,打断太子开口道,
“太子殿下,此刻不是说战事的时候。”
“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太子当立刻回朝。”
舆图前方,一脸兴奋的太子,激情不禁冷了下来。
满堂大将,此刻想说的事,他如何不知道。
只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这大好局面。
“小乙。”赵军帅营,西征大将军李信踱步来到大将赵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甲,无奈道,
“咱们赵人,出征西域,所用粮草几何?人力几何?在后方,要多少农夫农妇,辛苦耕种才能得到这些物资呢。”
“千万啊。是上千万。咱们一走,就等于浪费了上千万赵人数年的心血啊。”
完了!
太子说到这里,帅营里,所有人都是心头一凉,知道大事休矣。
铁靴踩踏羊皮,赵国太子李信拍了拍低头的赵寒后,目光如炬的扫视了大伙一圈。
营房里,火炉烧的很旺,‘噼里啪啦’。
一片死寂之后,李信长叹一声,
他忽然指着大伙,拉高声音,怒喝道,
“战机。战机稍纵即逝!”
“我们赵人一路走来,人家都说我们无敌,但有多少战争是侥幸。胜负一线之差啊。”
“赵寒,在王台村,在东口县。我们差点就输了。”
“李卒,打铁力那会,赵人的子民都准备撤往大山里了。”
“对,今天我们可以走。可以去要荣华富贵。”说到这里,李信手指挥舞,大声点着所有赵人,吼出了他的意志,
“也许,没有人知道西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灵魂深处,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高昌、西突厥。他们小看了我们,才被我们困在葫芦口。”
帅营里,
随着李信振聋发聩的声音,
所有劝他回中原的赵人将领,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大伙不敢发声之际,
李信走到吴玉堂、耿帅面前,
伸出一根手指,呼吸粗重,激动的道,
“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是只有一次!!”
“下次我们来的时候,敌人不会再给这样的机会了。西域路途遥远,中原民族一次西征,所耗损的物资,是多少财富?”
“老百姓苦苦攒下的钱粮,能经得起几次挥霍。”
“我们是人,我们不是畜生。我们不能当畜生。”
最后一句话,李信声嘶力竭的怒吼后,双手在吴玉堂和耿帅的肩甲,重重的拍了拍,
随后,西征大将军背对众人,如苍松挺立道,“孤决定,继续西征。不破突厥高昌,誓不还朝。”
只是,说完这句违背所有将领心愿的话后,李信仰头长叹,深呼吸道,
“不过,孤也知道,这个决定。确实对不起你们。”
“你们今后,愿意做什么,愿意投效谁,都是你们的自由。孤不拦着。”
此刻,李信展现了父皇周云一般的控场能力。
西征大将军坦坦荡荡,如此英雄人物,他麾下的大将怎么可能离去?
甚至别人还没说话,自幼家训‘保家卫国’的耿帅,
年轻人火头盛,拔出匕首,划开手掌,龇牙咧嘴的猖狂道,“我耿帅,此生只服太子。太子在那,凉州就听那里的话。”
“西宁州也愿意追随太子。”吴玉堂目光灼灼,声音铿锵有力。
北庭古城,
寒风带雪。
茫茫赵军营地里,兵卒的出操声、喊叫声,不绝于耳。
李信的帅营里,随着两个外人都誓死效忠了。
李卒、李勇、李孝恭、赵寒、侯莫陈崇……等等,自是大声怒吼,西征到底。
小片刻后,
大事已经敲定,众人有了方向,军议正式开始。
一个个点子、谋划,在这群粗犷的将军们嘴里,慢慢汇聚起来。
讨论良久后,野猪刘谋对着大伙嬉笑道,“这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
“刘谋估摸着,两个月时间,达头皇帝跟麴伯佛陀,应该就可以死了。”
“哎。有什么关系?左右是孤的二弟。实在不行,孤替他守西域,一路往西打。”
皇位之事,李信倒是毫不在意,跟众人打趣扯蛋。
其实,从李信继续西征开始,大伙都知道,太子心里已经算是放弃了皇位之争。
可众人欢声笑语中,
没人注意,野猪说‘两个月’的话是故意的,
西征大军里,肯定有帝都幽州的细作,
此刻,军议里的所有内容,应该都会出现在大娘子的案头。
如今,皇位归属,就看大娘子愿不愿意替太子争取两个月时间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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