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瓷没睡多久，起来看见胡阿姨在织围巾。
“给婆婆织的？”
她问。
“是啊，这颜色好看吧！”
胡阿姨展示给她看。
“不错。”
小瓷回答道。
她就是通过颜色，猜测这是织给麻子婆婆的。
枣红色。
是老人会喜欢的颜色。
“虽然婆婆腿摔骨折了，不能多动，但天气好的时候，还是想带她出来晒晒太阳。去年的围巾，今年不流行了，重新给她织条今年流行的。”
原来，小瓷听到这些，会嗤之以鼻，会不屑一顾。直接买一条不好吗，万一织到一半人走了……就算人没走，用的上，那有过能用多少次，不浪费吗……
但现在，她一边说着好，一边帮胡阿姨整理毛线球。
有些事看似没有意义，却是给留下来的人极大慰藉。
胡阿姨照顾麻子婆婆十三年，对麻子婆婆来说，胡阿姨代替了她缺失的那部分生活自理能力。而对于胡阿姨，麻子婆婆早就超脱了工作范畴，成为了她的亲人……
“我带婆婆去安北，会有希望吗？”
小瓷突然问道。
胡阿姨摇头，“没希望了，少爷早就找人问过了，甚至去年还送去榷东市里，调来几个国外专家，一起又想了治疗方案，结果，他们都让带老人回家……在自己家里走掉，比在医院插满管子走掉要舒服……”
油尽灯枯。
婆婆是年纪到了。
“她是在我走之前生的病，还是走之后。”
“孟小姐，你这都忘记了？”
胡阿姨惊讶。
小瓷指了指脑袋，说：“忘的一干二净。”
胡阿姨有些遗憾和可惜。
丫头只记得麻子婆婆，但不记得与麻子婆婆相处的那十年……
“走之前，她头疼，晕倒了好几次，去医院检查然后发现的，但没和你说，想让你放心去安北。”
小瓷点头。
和自己猜的大差不差。
“一开始，症状没那么严重，我一个礼拜来两到三次。后来，少爷知道了这件事，立马给婆婆安排手术。手术效果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婆婆病情控制住了，但干活这些那是一点都不能干了，她原先喜欢种花种菜，手术后完全弯不了腰，只能稍微走点路。然后就是去年，病情复发……”
胡阿姨细数这些年麻子婆婆的病情变化。
每一次变化都在宣告，麻子婆婆正进入生命倒计时。
小瓷听得很不是滋味。
起身，绕着院子，闲逛了两圈。
“我回来了，婆婆应该高兴了。”
她自语道。
胡阿姨听见，笑说：“那当然了，婆婆隔三差五就要说起你。”
“是吗。”
小瓷轻笑，心里又开始生气孟沅浠太听话。
唐敏芳不让，她不会存钱，偷偷来榷东吗。
死板。
“婆婆应该醒了，我们去看看她。”
“来了。”
……
麻子婆婆心情不错，但耐不住药效影响，陆陆续续一直在睡觉。
小瓷吃完晚饭，问胡阿姨，晚上陪床要不要轮着来，她也好休息下。
“小姐，没事，我都习惯了。换你照顾阿婆，我还有点不放心呢。”胡阿姨笑笑，拒绝了。
小瓷一想也是，便没有强求。
她拿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中途，胡阿姨来敲了两次门。
“孟小姐，热水器还有热水吗？我给你烧了两壶热水，放门口了，不够你拿，现在是冬天，千万不要洗太久了，会感冒的。”
“好。”
花生过敏，加连夜赶路，小瓷感觉自己已经生病了。
不过，榷东的空气很好闻，阳光也暖和，一天下来，她在郁家时时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麻子婆婆家这些年陆续安装了一些电器。
但都是基础款。
胡阿姨说，这是孟元青要求的。
小瓷大概能想到，他为什么这么要求。
一是让老人用的没有负担。二是小镇地处偏僻，人心险恶，万一街坊邻居看到了，眼红了，这对麻子婆婆和胡阿姨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小瓷边洗头，边皱眉。
原来孟元青有心，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对孟沅浠坏，但对麻子婆婆好，小瓷想不到什么原因，能想到的牵强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怕孟沅浠和他争家产，于是对她很坏很坏，坏到自己都内疚了，然后转过头来，弥补在麻子婆婆身上……
“神经病。”
小瓷忍不住骂出声。
不知不觉，头洗好了，小瓷拿干发帽包好。
她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身体，结果冲出来一股股冷水。
“啊——”
她轻叫了一声，赶忙闭眼管阀。
基础款的热水器，出水量只有十升，根本不够……
想到胡阿姨给她烧了水，小瓷裹好浴巾，将热水壶拿了进来。
条件艰苦地洗完澡，小瓷跑进房间，开小太阳取暖。
家里一共两间房有空调，麻子婆婆那间，以及胡阿姨那间。
西屋本来是放杂物的，临时腾出来，摆上床，还铺好了褥子，实属不易，小瓷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周到。
她本来就是借住。
“孟小姐，今天你先将就，我给你多加一床被子。明天，明天卖空调的阿单回来了，我给你买个空调。”
胡阿姨手里拿着一盘水果，走进来说。
“胡阿姨，不用了……”
她也不会住很久……
“不行，年还没过呢，天有的冷了。”胡阿姨坚持，“这你就别管了，刚刚阿婆吃晚饭的时候，也交代我要去买。”
“好。”
现在是麻子婆婆最大。
麻子什么心愿她都会满足。
小瓷答应了。
“水果记得吃，都是这的特产。”
胡阿姨走了。
小瓷等身上暖和了，穿上厚外套，找了面镜子吹头发。
她着急睡觉，但又怕头发没吹干，早上起来面瘫头痛，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着一条围巾胡乱盖在脑袋上。
身上的酸痛告诉她，这二十四小时，她都经历了什么……
盖着太阳晒过无比暖和的被子，小瓷开始明白，为什么孟沅浠在孟家受尽欺负，还能这样纯真无邪，心地善良了。因为，她的童年遇到了很好的人。
那那些很坏的人。
比如郁枫，比如她，又该以何种缘由解释呢……
小瓷来不及想，不到八点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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