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推开总部大楼的玻璃门，午后的阳光在走廊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他松了松领口，将狩夜令塞进外套内袋。
“好像还有件事......”
他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调整着褐色眼镜。
走廊上来往的狩夜人员见到他，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目光低垂着快速走过。
顾晟已经换回了之前的“教授”套装。
虽然比起那套狩夜制服低调不少，但也还是有人认得出。
“哎，平易近人。”
他自嘲地摇摇头，来到武器管理部的正门前。
余光忽然瞥见门边一个娇小的身影。
大门侧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踮着脚尖，努力透过人群缝隙向内张望。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脚上的小皮鞋沾着泥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顾晟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好像有些眼熟？
“小妹妹，你在这做什么？”
他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
“嗯？”
女孩猛地转过头，正好对上顾晟镜片后那双赤红的瞳孔。
阳光透过褐色镜片，让那双眼眸显得格外温柔。
女孩一时怔住，小嘴微微张开。
直到顾晟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
女孩这才回过神，局促地站直身子，小手不自觉地揪着裙摆：“叔叔好，我在等爸爸。”
顾晟的嘴角抽了抽。
终于真正来到可以当叔叔的年纪了。
“为什么不进去等？”
他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大厅。
女孩摇摇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会打扰叔叔们工作的。”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更轻了：“而且......我爸爸从今天起就不再来这里了。”
顾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女孩手腕上系着一条褪色的蓝丝带——
“嗯？”
顾晟眼角一挑，终于想起来了。
“小琴——”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女孩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朝顾晟身后挥手：“爸爸——”
顾晟缓缓直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褐色眼镜。
转身时，他看到连睿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走近。
“长官。”
连睿站得笔直，行了一个标准的狩夜礼。
他身上的制服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普通的深色西装。
顾晟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示意。
身后的小琴连忙躲到连睿身后，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
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让父亲如此尊敬的“叔叔”。
“你女儿？”
顾晟轻问，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嗯。”
连睿点点头，转身揉了揉女儿的头顶：“小琴别怕，这位是拯救了我们祁明城的大英雄。”
小琴的眼睛突然瞪大，像两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大英雄？”
她怯生生地从父亲身后走出来，站在顾晟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可是这位叔叔穿着......”
顾晟轻咳一声，镜片后的赤瞳闪过一丝无奈：“不是什么大英雄，只是普通的狩夜。”
他转向连睿：“要走了？”
“嗯。”
连睿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顾晟沉默片刻。这个惩罚对他来说，已经是最轻的了。
按照狩夜的规矩，差点令狩夜人员陷入危险的行为，绝不只是革职这么简单。
“长官，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连睿挤出一个笑容：“今天要带我女儿去游乐园呢。”
在女儿面前，他显然用了其他理由来解释自己不再穿制服的原因。
顾晟自然不会拆穿。
但他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这件事。
“你忘了你的东西。”
顾晟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函件。
烫金的封口处，一个精致的徽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连睿愣住了。
他下意识接过函件，当看清上面那个展翅银翎的徽记时，嘴唇微微颤抖。
“玩开心点，你女儿很可爱。”
顾晟转身挥了挥手，外套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连睿呆呆地望着顾晟远去的背影，直到小琴拽了拽他的裤管。
“爸爸，为什么说那位叔叔是大英雄呀？”
连睿突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蹲下身将女儿搂进怀里。
“因为他......”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具有英雄的一切品质，是我们的榜样......”
阳光洒在这对父女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顾晟推开店门时，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柜台后的女销售员抬头，眼睛一亮：“啊，是您！”
他微微点头：“我来取风衣。”
“这个......”
她的笑容突然凝固，手指不安地绞着围裙边：“实在抱歉，没想到您今天来取......”
顾晟挑眉。
“我们刚才帮您送去干洗了。”
她小声补充，像是做错事的学生：“因为领口检测到少许血迹......”
空气安静了两秒。
“......谢谢。”
顾晟最终吐出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
这家店的服务未免太周到些。
女销售员如蒙大赦：“马上就好！洗衣间就在后头——”
她小跑着掀开帘子，又突然转身：“那个......您要加急服务吗？我们可以免、免费......”
顾晟看着对方紧张到发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必，我等着就行。”
他靠在柜台边等待，指尖无意识地在台面上敲出某种节奏。
干洗机的嗡鸣声从里间传来，混合着衣架碰撞的清脆声响。
女销售员小跑着端来一杯红茶：“请您稍等，马上就好。”
杯底垫着的纸巾印着店铺logo，被蒸汽熏得微微卷边。
“不......”
他刚要推辞，却瞥见对方期待的眼神，只好接过。
茶水温热，带着过甜的香精味。
十分钟后，风衣被整齐叠放在防尘袋中递来。
袖口的血迹已消失，反倒多了股薰衣草香。
“谢谢。”
顾晟拎起袋子转身，在门口顿了顿：“......洗得很干净。”
风铃叮咚声中，女销售员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
他忘了带走那杯只抿了一口的红茶。
一周，刚刚好。
————————
站台。
顾晟深吸一口气。
“终于不用靠能力赶路了。”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站台的护栏。
有了正式身份后，祁明城的公共交通系统终于对他全面开放。
一列流线型的悬浮列车无声地滑入站台，车体上“祁明城公共交通”的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顾晟抬起手腕，终端在感应区轻轻一扫，发出“滴”的轻响。
车厢内光线柔和，座椅上覆盖着深蓝色的防污布料。
顾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
窗外，站台的电子屏显示着“下一站：城南中街”的字样。
列车启动时几乎没有任何震动，只有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后退。
顾晟望着逐渐加速的城市景观，玻璃窗映出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赤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飞速掠过的建筑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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