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发出震天的嘶吼，六翼完全展开，暗红能量如溃堤般喷涌而出。
整座灰烬城在它的垂死挣扎中震颤，建筑摇晃，玻璃爆裂成漫天晶雨。
但它的能量已被生生截断——
半数流入顾晟手中，半数消散在空气中。
顾晟立于废墟之巅，白樱与黑剑交叉于身前。
“外域的灾难个体，能力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残影。
最后一击快得超出视觉极限。
白樱裹挟着刺目雷光，黑剑拖曳着虚无轨迹。
双剑同时贯穿怪物核心时——
没有爆炸。
没有悲鸣。
只有一道无形的波纹，以剑锋为圆心，安静地荡漾开来。
怪物的躯体开始从存在层面瓦解——
不是碎裂，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存在层面抹去。
甲壳如枯叶剥落，血肉似沙粒风化，六翼化作灰烬飘散。
它挣扎着，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却在晨风中彻底湮灭，连一丝尘埃都未留下。
————————
灰烬城的天空开始震颤。
那些沉积了不知多久的工业灰雾，此刻如同被惊醒的巨兽般翻涌起来。
起初只是细微的波动，随后整片天幕都开始扭曲——
就像有人抓住了蒙在这座城市上的灰色帷幔，狠狠扯动。
“轰——”
无形的冲击波从狩夜总部顶端扩散开来。
灰雾先是剧烈收缩，随后如同退潮般向着城市边缘溃散。
高耸的烟囱、钢铁桥梁、废弃的工厂设备——
这些常年被雾气吞噬的轮廓，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来。
最震撼的是那些霓虹灯。
数以万计的灯管在失去能源之后，变得黯淡无光。
它们像是被抽走灵魂的萤火虫，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外壳。
那些曾经在雾中折射的霓虹光影，此刻全部熄灭，整座城市陷入短暂的黑暗——
——直到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苍白，却真实的光。
最纯粹的光芒穿过正在消散的雾霭，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些光柱中飘舞的尘埃，像是金色的雪花。
洒在废墟、街道、以及每一个抬头望天的人脸上。
————————
顾晟落回栩晚身边，剑已归鞘，身后的暗影之翼如烟散去。
他微微仰头，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染血的睫毛在阳光下如同镀了层金箔，连细小的血珠都变得晶莹剔透。
栩晚站在他身旁，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
她悄悄看着顾晟的侧脸，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还残留着擦伤，却在阳光照耀下，显出几分温暖。
“这次的两个任务都完成了。”
她声音很轻，尾音却微微上扬，像只偷到小鱼干的猫。
顾晟偏过头，阳光在他眼底流转。
他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嗯，回头给你奖励。”
“我、我又不是为了奖励才做的。”
栩晚猛地别过脸，耳尖却诚实地泛起绯色，在晨光中几乎透明。
低沉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她感觉自己的指尖被轻轻碰触，下意识颤动了一瞬，却被温暖的手掌稳稳包裹。
————————
远处，狩夜根据地的高塔观测台上，银星手中的战术望远镜突然蒙上一层金辉。
他条件反射地闭眼，再睁开时，通讯器里传来林予安带着电流杂音的询问：
“……结束了？”
望远镜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银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放下镜筒——
镜片上最后定格的怪物残影，此刻正被阳光分解成细碎的光斑。
整座灰烬城陷入了奇异的静默。
在第七街区，戴着防毒面具的流浪汉突然扯下呼吸器，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吸入第一口纯净的空气；
东区公寓里，趴在窗边的孩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玻璃，瞳孔里倒映着陌生的蔚蓝；
中央广场上，正在逃散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数百张仰起的脸上，浑浊的眼球里映着同样的晨曦。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真正的白昼。
阳光穿过正在消散的灰雾，在废墟间投下斑驳的光栅。
某块扭曲的金属残骸上，凝结多年的油污正化作金色的细流缓缓滑落。
............
微风拂过废墟，卷起细微的尘埃。
混凝土墙缝里，几株嫩绿的草芽正倔强地探出头来。
虽然，或许不出半日——
熟悉的灰雾会重新笼罩街道，霓虹灯将再次点亮夜空。
那些防毒面具终究还要戴回脸上，孩子们眼中的蓝色天空也将变回记忆里的幻影。
但毫无疑问。
此刻，就在此刻——
灰烬城迎来了它短暂而真实的白昼。
————————
“唔！”
任缺的指节狠狠砸进最后一个敌人的颧骨，骨骼碎裂的触感顺着拳锋传来。
对方瘫软倒地时，他忽然察觉到脸颊上异样的温度。
抬头，眯眼。
阳光。
真正的阳光，穿过他沾血的指缝，在银戒表面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那枚象征临世人身份的戒指，此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啧......”
他甩了甩手腕，血迹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搞这么大阵仗？”
光芒太亮，亮得他不得不闭上左眼。
右眼瞳孔在强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倒映着远处那栋正在消散灰雾的总部指挥中心。
“果然......”
他沾着血渍的嘴角扯出个自嘲的弧度：“各方面都还是追不上你啊。”
............
“哎......”
任莹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背上印出斑马纹般的光影。
她侧过头，看着窗外那片陌生的蓝天，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这样......就更不会来找我了吧？”
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她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灰雾。
顾晟在灰烬城的事做完，就像候鸟终要飞离停留的枝头。
下次相见，或许又是在某个危机四伏的雨夜，带着新添的伤痕和更深的沉默。
她突然撑起身子，终端屏幕在掌心里亮起幽蓝的光。
“欠我的糖什么时候给——”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逐个删除了字符。
屏幕的冷光映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像是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犹豫片刻，她慢慢敲下另一行字：
“下次见面，一定要先抱一下——”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任莹猛地将终端反扣在胸口。
冰凉的金属外壳紧贴着怦怦作响的心跳。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太刺眼。
她慌忙闭眼，却挡不住睫毛上泛起的水光。
带着阳光温度的风，轻抚过发烫的脸颊，温柔地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那句涌到唇边的叹息，最终化作一个很轻很轻的呼吸，消散在晨风里。
“滴滴——”
终端很快回了一条消息——
“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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