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东宫熟悉的榻上了。
锦被柔软,熏香淡雅,但他还是因肩颈的酸涩而轻轻蹙眉,刚想坐起身,一双宽厚的手便及时伸了过来,稳稳托住他的后背。
“醒了?可有何处不适?”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深侧头,便看到了坐在榻边的齐帝林栎晟。
男人身着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想来是守了他一阵。
林深微微摇头,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栎晟仔细端详他的面色,见确实除了疲惫并无异样,这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朝侍立一旁的老太监李全示意,李全立刻躬身,将一直温着的药碗小心翼翼递到皇帝手中。
林栎晟接过白瓷药碗,用汤匙轻轻搅动,又低头吹了吹升腾的热气,这才递到林深唇边。
“先用药,山间寒气重,莫要染了风寒。”
药汁浓黑,气味苦涩。
林深倒也乖觉,没有多言,就着父皇的手,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顺从的模样让林栎晟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待到一碗药尽,林深正觉口中苦涩难当,一颗蜜渍梅子已被精准地塞入了他的唇间。
甜意瞬间驱散了苦味,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那嫣红的唇瓣不经意擦过林栎晟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温软湿润的触感一掠而过,林栎晟指尖微不可察地一蜷,心头莫名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语气带着惯常的沉稳,细听之下却比平日更低沉两分。
“日后莫要再如此涉险。朕昨日……甚是担忧。”
林深咽下蜜饯,甜意弥漫,也冲散了些许尴尬,他解释道:“我知错了。谁也没料到会突遇狼群,幸好……最终有惊无险。”
他顿了顿,想起岩洞中那张苍白的脸,抬眼问道:“对了,四弟的伤势如何?太医怎么说?”
林栎晟闻言,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平淡:“无事。太医已经诊治过了,应无大碍。”
他确实未曾亲自去看望,只听了宫人回报,此刻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欲在此事上多言。
林深却放下心来,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既已无碍,想着一会儿还是该去看看四弟。他昨日伤得不轻,又受了惊吓。”
林栎晟看着儿子清澈眼眸中的关切,沉默一瞬,终是点了点头。
“也好,朕陪你同去。”
帝辇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少数随从,穿过重重宫阙,朝着四皇子所居的、位置稍显偏远的宫殿行去。
殿内有些冷清,药味弥漫。
林铭正靠坐在床头,左臂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依旧苍白。
他显然没料到皇帝会亲自前来,见到林栎晟与林深一同踏入,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挣扎着便要下床行礼。
“不必多礼。”林栎晟虚抬了一下手,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伤重在身,好生歇着便是。”
他的目光落在林铭包扎的手臂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并未多问伤势细节,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深已快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真切的担忧:“四弟,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林铭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神色,低声道:“劳太子殿下挂心,臣弟……还好。太医说好生将养便无大碍。”
“那就好。”林深稍稍安心,又温言道,“昨日多亏了你……”
他话未说完,林栎晟已淡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虽平缓,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既无大碍,便安心静养。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宫人。”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实则透着疏离,将距离划得清清楚楚。
林铭头垂得更低,声音愈发恭敬:“谢父皇关怀,儿臣知道了。”
林栎晟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打算久留,目光转向林深:“宝儿,看他无事,你也该回去休息了,脸色仍是不好。”
林深见林铭确实精神不济,便也点头:“那四弟你好生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几人正说着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
一阵香风先于人飘了进来,紧接着,一道窈窕艳丽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正是林铭的生母瑾嫔。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宫装,裙裾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发髻高绾,插着步摇珠钗,脸上妆容精致,眉眼含情,与这殿内清冷的药味和病气格格不入。
她一进来,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了身着常服、身姿挺拔的林栎晟身上,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没看到床上重伤的儿子,径直朝着皇帝走去,声音娇滴滴得能掐出水来。
“陛下~您来了怎也不派人告诉嫔妾一声?可叫嫔妾好想……”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要上前挽住林栎晟的手臂,姿态亲昵。
林栎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在她即将碰到自己时,微微侧身避开,目光扫过她过于艳丽的装扮,声音沉冷,带着明显的不悦。
“瑾嫔,老四受了这般重伤,躺在榻上,你身为母妃,还有心思如此打扮?”
瑾嫔脸上那娇媚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显得有些滑稽。
她讪讪地收回手,干笑了几声,眼神闪烁,试图解释道。
“陛下恕罪,嫔妾……嫔妾这是听闻陛下驾临,心中欢喜,又担忧皇儿,这才匆忙赶来,并非有意……阿铭,你、你可有事?”
她的目光这才仿佛刚注意到床榻上的林铭,匆匆瞥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敷衍,远不如方才对皇帝那般热切殷勤。
林铭自她进来,眉眼便一直淡淡的,垂着眼眸,看不清其中情绪。
此刻听到母妃这迟来且不走心的询问,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冰冷的冷笑。
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日经历的生死一线。
可他的母妃,从进来至今,满心满眼只有如何吸引父皇的注意,争夺那虚无缥缈的隆宠,甚至连一句真心的关怀都吝于给予。
他放在锦被下的右手微微蜷紧,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恭敬的模样,声音平稳无波地回道。
“劳母妃挂心,儿臣无碍,太医说好生将养即可。”
瑾嫔得了这话,仿佛完成了任务,立刻又转向林栎晟,试图挽回方才的失分,语气带着委屈。
“陛下您看,阿铭都说无碍了,男孩子家皮实,受点伤不打紧的……”
“够了。”林栎晟打断她,语气中的寒意更重了几分,“既然来了,就好好照顾老四。朕与太子还有事,先行一步。”
他实在不愿在此多待一刻,这殿内的氛围让他极为不喜。
说完,不再看瑾嫔那瞬间煞白的脸色,揽着林深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林深被父皇带着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瑾嫔站在原地,脸上青红交加,满是懊恼与不甘。
而床榻上的林铭,依旧低垂着头,清瘦的身影在偌大的宫殿和那艳丽生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冷清。
日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却似乎照不进那少年低垂的眼眸深处。
林深心中轻轻一叹,收回目光,随着父皇离开了这座冰冷而压抑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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