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于同一日也接收到了消息。
递进玫瑰小楼的军报极为详尽，洋洋洒洒写满了整张羊皮纸，凯瑟琳对着窗口日光一目十行的看完，正沉思之间，瞥见旁边莉莉丝直勾勾的目光。
“……看吧。”凯瑟琳将羊皮纸递了过去。
莉莉丝笑得惶恐：“诶呀，这怎么好意思，涉及军事机密……”
手上却没有片刻犹豫就接了过去。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我怎么会瞒着你呢？”凯瑟琳眨眨眼语气真诚。
莉莉丝手上一顿，随即白她一眼。
别以为说的一本正经她就听不出，某人又在暗戳戳地取笑她之前的莽撞，真是个腹黑的家伙！
“笑吧笑吧，不跟你计较……”她生了几秒钟的窝囊气，随即低头认真看起了军报。
主席办公室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凯瑟琳举起手边的魔法书，再次开始吟唱咒语。
与毕业舞会相伴而来的是期末考，凯瑟琳这学期实在缺了太多的课，但身为王女，是绝对不能忍受自己期末排名下滑的，于是莉莉丝便被她抓了壮丁，俩人一有空闲就躲起来恶补功课。
“萨法里奥斯……伊格尼斯费拉图姆……”
凯瑟琳此刻练习的高级法术名为“裂隙”，只是这一个咒语就占据了书本整整两页，发音晦涩拗口，她感受着精神力快速流逝，手中却迟迟没能聚集出应有的黑光。
这让王女有些沮丧，毕竟刚刚莉莉丝演示时，看起来那样轻松。
“你是怎么做到那样快的？”她不由得看向莉莉丝。
“直接从‘萨法里奥斯’那里开始吟唱。”莉莉丝头也没抬，脸几乎埋在羊皮纸里
凯瑟琳对照了一眼书本，眉头蹙得更紧：“你又擅自精简咒语？卢娜老师多次强调，这样很容易造成元素暴走，精神力失控。”
“我可没乱改。”莉莉丝当即否认，“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多去理解魔咒创造者的意图，‘裂隙’的咒语太长了，而调动的元素之力分明到咒语后半段才开始跃动。
所以我认为……前半段根本就是在巴拉巴拉。”
“……什么？”凯瑟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知道莉莉丝对于元素的感受更为敏锐，但还是跟不上她的思路。
“就是说，这可能是几千年前某个恶趣味的老魔法师故意留下来的小玩笑，前面大段的重复词汇，要么是脏话，要么是故意为难后人的无意义絮语，要么是创作者的名字，总之跳过了也并不影响咒语本身的力量。”
她抬头朝王女耸耸肩，“我早就发现了，这世界的种族大都格外看重姓名。很多咒语里都藏着创造者的印记，当然，我完全理解，原创水印嘛！署名权嘛！
等我成了大魔导师，创造出自己的魔咒时，我也要胡说八道，嘿嘿……”
她嘟囔着乱七八糟的话，又去看军报去了。
“……”凯瑟琳无言以对。
虽然脑中想象着精神力失控的血腥惨象，但凯瑟琳还是决定跟着莉莉丝的想法去试一试。
“萨法里奥斯……”低声的吟唱响起，微弱的魔力震荡扰动了空气，令四周散落的纸卷哗哗作响。
几次尝试后，一抹黯淡的黑光终于在她掌心倏然凝聚，化作核桃大小的光球。她急忙将光球向前送出，那黑光晃晃悠悠地飘向前方，首当其冲的便是莉莉丝手中的军报。
羊皮纸在触及光球的瞬间湮灭成灰，被吸入后彻底消失。光球也随之扭曲变形，闪烁几下便消散无踪。
这便是“裂隙”，高等攻击法术，据说在传奇魔导师的手中，它的威力足以将一座山瞬间荡平。但在她们这些学生手里，实在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不过，能凭借取巧快速掌握吟唱技巧，王女殿下已经很满意了。
莉莉丝手中的羊皮纸已化为乌有，她却仍维持着双手抓握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如何，你怎么想呢？”凯瑟琳认定她已经看完了，便开口询问起她的看法。
莉莉丝闻声恍惚地看过来，声音微弱语气却十足震撼：
“凯瑟琳……你，你在偷人啊？”
凯瑟琳：…………？
“啊，我是说，那些流民，是你的手笔对不对？”莉莉丝深吸一口凉气。
沐莱特国自南北上，行军线路几乎截断了民众朝其他方向溃逃的可能，他们像是可怜的羔羊，被驱赶着向东。
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但莉莉丝认为这绝不可能是偶然。
凯瑟琳她，在与乔治国王抢夺人口？！
可战争皆始于乔治国王的一念之间，凯瑟琳被动招架，明明看起来是不得已才将战火匆匆转移至南境线。
一切都是那样仓促，她是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又如何在短期内实施成功的？莉莉丝望着对方，感到惊骇。
“……是。”凯瑟琳迎着莉莉丝的目光坦然点头，“人口是根本。”
随即她又笑了一下，“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莉莉丝。”
她实在太敏锐了，军报上关于流民相关不过寥寥数语，莉莉丝却立刻发现了端倪。
“国王关心的只有他的药，教会关心的只有高庭的城墙。流民在他们眼中是负担，是恐慌和瘟疫的源头，他们都巴不得这些人离高庭越远越好。
但我需要，奥兹勒需要，有人才有希望，并且越多越好。”
勃勃野心在王女眼中闪烁，如此夺目，莉莉丝看呆了，恍惚低语：“你可真是……”
凯瑟琳下意识屏息。
“你可真是这个！”莉莉丝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王女殿下这才露出了笑容，她就知道，莉莉丝总是理解自己的。
“奥兹勒的粮食够安置他们吗？”莉莉丝提出了现实的问题。
“几年耕耘，还是有些积累的。”凯瑟琳神色平静，“就算初期艰难，总好过继续颠沛流离。更何况奥兹勒如今有许多神眷者，足够抚慰人心。”
莉莉丝更惊讶了，原来从向教会要人起，凯瑟琳就已经决心为奥兹勒洗去“神弃之地”的蔑称，为将来吸纳人口做准备了……
奥兹勒的灾厄如同沉重的马车，拖曳前行，每一步都步履维艰，但凯瑟琳似乎早已习惯了，她一点点前进着，为每一个微小的改变努力。
她胡思乱想着，脸上就不免带出几分怜悯，被凯瑟琳掐住脸颊捏了一把。
“干嘛？”莉莉丝吓了一跳。
“我问你怎么想的，不是问你对战事的看法。”凯瑟琳被她一句“偷人”差点带偏，这会儿又将话题硬生生掰了回来。
“你是没看到埃弗里主教被刺杀那段吗？你准备怎么办，莉莉丝？
那些暗夜精灵，你的眷族，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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