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衣沉默了良久，继续低声说：
“院里的人都是势利眼，表面上装得相亲相爱，似乎把这个分院塑造成了个抱团取暖的乌托邦，可只要发现你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会仇视你，想方设法把你逼走。”
“你觉得穆罕默德院长想把你逼走？”林牧邈问。
“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让我当副院长？”优衣讥讽一笑，“他把我抬到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让我承受更大的舆论压力，让我自己离开这里。
“当初是他把我带到胆小鬼分院的，如果他亲自把我赶走，就有损他树立的‘温柔院长’的形象了，所以才使出这么阴险的一招。”
“既然你那么讨厌这里，为什么不离开呢？”林牧邈问。
“我凭什么要走？当初可是他三番五次把我请来的，又不是我主动来的。”优衣冷笑，“我偏要一直赖在这里，等他们忍无可忍的时候，撕碎他们虚伪的伪装，然后告诉所有人，什么‘胆小鬼的故乡’，都是唬人的鬼话！”
优衣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了，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引来了其他客人的目光。
林牧邈向他们露出歉意的笑容。
优衣则咬着吸管，一点点地吸吮微苦的酒液，眼神中交织着愤懑与忧伤，像一只被背叛的小猫。
“我可以问问，你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吗？”林牧邈轻声问。
优衣低声说：“死。”
“死？”
“没错，”优衣点头道，“我的‘症状’是死亡焦虑症，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某天会不留痕迹地从世界上消失，我就会感到很惶恐，甚至看到任何与死亡有关的东西都会害怕，比如坟墓、丧尸、尸体之类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林牧邈微笑，“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这有什么的，就算我不告诉你，你回院里随便找个人问问也能知道”，优衣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今天你陪我玩了一晚上，我很开心，但我不会跟你去执行任务的，你不用继续讨好我了。”
林牧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然后说：“谁说我要让你和我去执行任务了？”
优衣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牧邈：“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如果不是想让我跟你进入那个金字塔，为什么又是陪我玩又是请我吃拉面的，现在还请我喝饮料，难不成你真想泡我？”
林牧邈满头黑线：“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萝莉控，只是单纯觉得你有点像一个人而已。”
“你前女友？”
“我妹妹......亲的那种。”
“你妹妹长得那么好看啊？”
“是啊，我妹妹长得可好看了，这一点上你确实和她很像。”林牧邈自豪地说。
“原来是个妹控......”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林牧邈无视她的吐槽，轻声说，“我妹妹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不，比你更小的时候，就患上了绝症。”
优衣微微一怔。
林牧邈继续说：
“我妹妹她是个很棒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运动更是全能，从小学一年级就有好多男孩子围着她转。
“不过那时候她对男孩子没兴趣，只喜欢围着我转，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家长和老师都笑了，经常逗她说你长大以后是不是要嫁给哥哥？她却总是一本正经地说，哥哥以后要娶叶浅芸姐姐，这样以后他们就可以一起陪我玩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吧角落，一个戴着鸭舌帽、身穿灰色大衣的人，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林牧邈接着说：
“每次她的话都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说这妹妹真懂事，这么小就会帮哥哥找媳妇了。
“然后她就会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哥哥，我是不是很好啊？
“那时候的我性格还很别扭，总是让她别总跟在我屁股后面，男孩要跟男孩玩儿，女孩要跟女孩儿玩。
“但其实我心里是很高兴的，每次她跟在我后面的时候，那些同年级的男生都会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我就装作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注视中消失。
“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妹妹病重住院的那一刻，一切都破碎了。”
“后来呢？”优衣不知不觉听入了神，不禁问道。
林牧邈继续说：
“我妹妹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表现得异常平静和勇敢。
“每次探望她的时候，她都会兴高采烈地跟我分享她今天看了什么漫画，听了什么歌，和健康的时候一样活泼。
“那时候我心想，妹妹真厉害啊，连死都不怕。
“直到有一次，我听见她躲在厕所里，一个人偷偷地哭泣。”
林牧邈眼帘低垂：
“那一瞬间我如梦初醒，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怕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再也见不到朋友了，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也没法看好看的漫画，这对她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打击啊......”
“你真是个笨蛋，居然会被这么小的女孩子蒙骗。”优衣低声说，“要不是你长得还行，估计你这辈子找不到女朋友了。”
“是啊，现在想想真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林牧邈感慨道。
优衣犹豫了一下，问：“那你妹妹现在......死了吗？”
“没有，她变成疫者了，只是正在和我闹矛盾。”林牧邈说，“不过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坐在角落的那个人，眼神微微一动。
林牧邈认真地看着优衣，说：
“不管在别人眼中，你是胆小也好，任性也罢，我都不会责怪你，因为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会害怕死亡实在太正常了，绝对不该为此被谴责。
“因此，就算你不想帮助我们执行任务，我们也欣然接受。”
“可是这次的任务不是很艰巨吗？”优衣问。
“是啊，但这又怎么样呢？”林牧邈微笑，“既然你有死亡焦虑，那就也是病人。作为医生，我怎么可以在病人发作的时候勉强病人呢？
优衣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后低声说：“我收回刚刚的话，你撩妹技巧还是不错的，有女朋友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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