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夏海峰拿起剧本。
斩妖除魔，没错。
他看剧本中师父命令姜明杀掉女苑时，感觉有点奇怪。
师父说：“不要执迷不悟，她是妖！”
姜明问他该怎么办？
全体弟子气势凌厉地回答，杀！
女苑错了，错在杀了蜀山弟子，而非她是妖。如今看来，是这个回答会让他感到奇怪。
而且他看到剧本后，查了一下上一代蜀山弟子出场时，在多场戏里，气势凌厉诵念的经文。
那篇文章是《仙道经》，是剑圣出场时所念，也是他们练剑时所念，也是要求姜明斩杀女苑时所念的经文。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意思也就是，何人能高歌洞章，收摄北罗酆都之鬼，束抓妖魔之精，斩杀六界之害。那时诸天之内浩气荡荡，我们的道法将日渐兴隆。
简单概括就是四个字：斩妖除魔。
只不过，他当时还真没往两代人的对比上去想。
夏海峰把剧本翻到百年后，镇妖塔中，当代掌门独孤剑圣附身李逍遥与姜明对话的场景。
只见剧本上写道：“妖只是一种形态……其实我们的存在，包括人魔神妖，都是相互依赖，借助对方来认知，借住对方来感觉自我的存在。”
很明显，在下一代剑圣这里，人与妖已经不再是机械的二元对立的关系。
确实，两代人之间有这个差别。
刚才方导说，转变的契机……就是姜明。
夏海峰眼睛微微瞪大。
他明白了。
明白了。
难怪，被追进锁妖塔后，女苑的眼泪滴落到姜明眼里，姜明会猛地起身，将她的眼泪悬于空中，“看清楚她的眼泪，和你们的一模一样！”
他是最先意识到，人妖彻底对立的想法是错的人。
夏海峰缓了几秒钟后，叹气道：“这是宏观来看，但微观上，这一转变却满是鲜血。”
方荣点点头，“是啊。所以说，你现在能理解那句台词了吗？”
夏海峰抬起剧本，看向独孤剑圣开解姜明的那句话——从人世间最片面的角度，你的确是做了件恶事，从宏观而论，你其实是做了件好事。
“明白了。”
从微观的微观的角度来说。
蜀山斩妖除魔。
女苑想救族人，杀害了蜀山弟子。
姜明的观念受到冲击，又杀害了同门师兄弟。
罪无可恕。
但从两代人之间的转变来说，他却是第一个反思的人，也是第一个喊出来的人。
方荣笑道：“说白了，就是千万不要把宏观和微观混在一起，承认微观上的错误，也要承认宏观的进步。”
夏海峰认真点头，“理解了，这和社会发展有相同之处嘛。”
事物是以螺旋形上升的形式发展。
也就是说，事物的发展从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
“肯定”是上一代肯定斩妖除魔。
“否定”是姜明的观念崩坏。但表现形式是，大杀四方，造成一场灾祸。
“否定之否定”，就是新的一代。以水为隐喻的，上善若水，水利万物的新一代蜀山派。
但事物还在发展，上善若水的独孤剑圣，也并非终点。最后被李逍遥问出了一句“你明白吗？”
独孤剑圣，也并非完美无瑕。再次否定，再次发展。
夏海峰抬手捂住额头，“诶我的天，这么烧脑吗？这这这是个哲学片啊？你们招演员的时候也没说啊。”
方荣笑了笑，“怎么，嫌晦涩不想演啊？”
夏海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宏观上明白了。可我们把目光落回微观的视角呢？”
方荣靠着沙发靠背，“微观上就是，蜀山抓了妖关在塔里，女苑想救同伴，杀了蜀山弟子。但女苑也会主动救治疫病，蜀山也想保护百姓。对对错错，纠缠在一起。说不上谁是反派，谁是正派，立场与观念不同。”
夏海峰点点头，“的确。现实中很多矛盾就是这么来的。观念导致行为，产生矛盾。”
“嗯，这片子里，就算拜月教教主也逻辑自洽。”
“好的，我明白了。”
方荣深吸一口气，“诶我的天，聊这个真是晦涩，让陈导给你们解释吧。”方荣看了眼表，拿起保温杯站起身，“走了，上去开会吧。”
……
简单开了个全体会议后，剧组便开始解读剧本、武术培训等前期准备环节。
时间很快来到2月18号。
七楼的休息室里。
陈潇喝了口咖啡，对方荣说道：“方导，我下午就去粤省，这边就交给你了。”
“去吧。哦对了，你外甥女前天线上试镜，非常合适啊。”
陈潇放下咖啡，语气正经地道：“方导，你不用给我面子，作品质量优先。”
方荣语气轻快，“没给你面子，她是真的合适，长得跟咱们女主角有四五分相似，而且气质又很像。这下子我确定了，如果有遗传，你这个爱捉弄人的性格，绝对是从你爸那边传下来的。王云朵特别乖啊，还说要给我唱歌。”
陈潇差点没憋住笑。
唱歌？
她姥姥爱看《甄嬛传》，给方荣唱的歌十有八九是那个恶搞的《爱一点》也就是“嬛嬛，朕emo啦”那首曲子。
真想看看，他满心期待小可爱给他唱歌，结果听到“爷闭上双眼不说话”时候，感觉天塌了的表情。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
“她挺好的，听我姐夫说，她一月份就因为爱分享、爱帮助别人学习两件事，而被老师深深记住，连校长都记住她了。”
方荣笑着点头，“真不错啊，那需要隐瞒身份吗？陈琪的身份就没往外说，要让她自立自强吗？”
“王云朵的身份肯定要往外说，倒不是给她铺路，而是保护一下。”
陈琪在大学校园，又走的是音乐的路，自己走走问题不大。
可王云朵当的是童星。这可是真正的娱乐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找上来，多一层他外甥女的光环，可以帮她躲开一堆乌烟瘴气的事情。
而且……这顺便能把《南海十三郎》主角的经历上升到他本人。
观众们就可以尽情心疼他了。
尽情地为看完《仙剑奇侠传》给他寄刀片的行为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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