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文被我那微弱却异常的笑容惊住,一时间竟忘了反应。而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霍晓晓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她手中拿着一页薄薄的纸笺。
“七文,你刚才是否一直守在门外?”霍晓晓直接问道,语气急促。
七文立刻收敛心神,沉声道:“是,未曾离开半步。何事?”
霍晓晓将纸笺递给他:“我回去后反复思量,总觉得那‘蚀兰草’出现得太过蹊跷。飞姐若要下手,方法多的是,用这种需要特定条件才能生效、且容易被灵犀草这类偏门植物显化的手段,不符合她一贯缜密狠辣的风格。所以刚才我借口需要核对药库清单,去见了飞姐。”
我和七雨都屏住了呼吸。
霍晓晓看着七文,一字一顿道:“我见到飞姐时,云深管家正侍立在她身旁,寸步未离。飞姐亲口说,她从未命人送过什么参汤!而且,就在所谓‘云深’送来汤盅的那段时间,真正的云深一直在账房与两位管事核对上半年的开支,有至少一个时辰未曾离开,人证确凿!”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
七文捏着纸笺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泛白。他脸上的担忧和自责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寒意取代。那不是针对飞姐的,而是针对那个胆敢在他们眼皮底下,伪装成云深,进行如此阴毒离间之计的幕后黑手!
“有人冒充云深……”七雨失声低呼,脸上血色尽褪,“我们……我们差点就上当了!”
确实。如果当时我们沉不住气,因为“飞姐下毒”而直接发作或采取对抗行动,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彻底激化与飞姐本就紧张的关系,甚至可能落入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引发内部混乱,而真正的敌人则躲在暗处渔翁得利。
好精妙的算计!好阴毒的手段!
我靠在榻上,心脏因后怕而微微加速。若非霍晓晓心细如发,察觉风格不符而去核实;若非那盆巧合的灵犀草显化了毒素;若非我们出于谨慎没有当场饮用……后果不堪设想。
噬心蛊因我情绪的波动再次传来细微的刺痛,但这一次,那刺痛之下,白天曾惊鸿一现的“冰冷愤怒”再次悄然探出头来。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本能,而是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指向性——对那个伪装者,对那个试图操控、离间、毁灭的幕后黑手!
霍晓晓深吸一口气,看向我,眼神锐利:“对方此举,一石二鸟。若能成功毒害你自然最好;若不能,也可离间你与飞姐,引发内斗。他们对你的情况非常了解,知道晓晓姑娘你的用药习惯,知道云深的身份不易引人怀疑,甚至可能……知道七文此前因‘旧称’之事心神动荡,容易做出过激反应。”
七文闻言,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褪尽,羞愧与愤怒交织。
我抬起手,虚弱地摆了摆,示意他不必过于自责。对方的算计环环相扣,针对的就是我们当前的弱点。
“此事,是否要告知飞姐?”七雨犹豫着问道。
霍晓晓沉吟片刻,摇头:“暂时不要。飞姐生性多疑,我们空口无凭,她未必会信,反而可能认为是我们自导自演。那个伪装者能瞒过七文的感知(至少是远距离观察下的感知),易容术和模仿能力极高,绝非寻常之辈。我们必须暗中调查。”
她看向我,眼神带着探询:“少家主,你刚才……似乎有所发现?”
我努力集中精神,回想那个“云深”进来时的细节。当时我虚弱昏沉,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盅汤上,但现在仔细回溯……
【指尖划过冰冷金属的触感……与腰间的龙凤玉佩有些相似,却又更加繁复古老……】
那个“云深”端着托盘的手……他放下托盘时,袖口似乎微微上缩了一瞬,我恍惚间好像瞥见他腕间似乎戴着一个什么金属饰物,样式……很特别,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
还有他身上的气息。云深作为管家,身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墨香和账册的味道。而那个“云深”,虽然极力掩饰,但在那补汤的香气之下,似乎混杂着一缕极其淡薄的、像是……某种陈旧木料混合着奇异香料的味道。
我当时并未在意,此刻在那种“冰冷愤怒”的加持下,这些被忽略的细节竟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无法言语,只能努力用眼神示意七雨,看向我枕边用来记录简单符号的炭笔和纸板。
七雨会意,立刻取来。
我凝聚起微弱的力量,控制着颤抖的手指,在纸板上极其缓慢地画了一个扭曲的、类似古老符文或装饰图案的简笔,然后又画了一个方形,在里面点了几个点,试图表示那种陈旧的木匣和香料。
霍晓晓和七文立刻凑上前仔细观看。
“这是……他身上的配饰?还是某种印记?”七文眉头紧锁,努力辨认。
霍晓晓盯着那个符文般的图案和表示气味的简笔画,眼神骤然一凝:“这种纹路……我好像在家师收藏的一些关于古老杀手组织或密探派系的残卷中见过类似的记载。还有这陈旧木料与香料混合的味道……像是用来保存某种特殊毒物或蛊虫的‘蕴毒匣’常有的气味!”
线索指向了某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组织!
暖阁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敌人不仅阴险,而且可能来历非凡。
七文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他单膝跪地,沉声道:“少家主,七文失察,险些酿成大祸!请给七文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必动用一切力量,暗中彻查此事,揪出那个伪装者和幕后主使!”
我看着他们,体内的那缕“烬霜”之力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外界的危机和内在升腾的冰冷杀意,微微加速了流转。
我轻轻点了点头。
迷雾更深,但猎手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换。
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恐怕不会想到,他精心策划的毒计,非但没有得逞,反而像一柄重锤,敲碎了我内心冰封外壳的一道裂缝。
从裂缝中透出的,是千面玉狐冰冷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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