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劫失明了。
来得极其突然。
他早晨醒时，觉得眼前模糊，他以为没睡醒，摇晃摸索着走进卫生间。
他洗了无数遍脸，但越洗眼前越是模糊不清。
他意识到了什么，手摸索在前方，扶着墙，缓慢地一点点挪动。
当他凭着触感，缓慢摩挲到门旁时，门被敲响两声，他没做出反应，门就已经被推动。
陆逐风来喊他起床，他手劲大，门未打开，便感觉撞到了什么，紧接着“砰”地一声，传来人倒地和吃痛的闷哼声。
楚璃月早早去了实验室，房间里只有萧无劫一人，他吓了一跳，推开门，果然见萧无劫倒在地上，正手臂撑着地面，艰难坐起身体。
“你搞什么？”
“敲门你不应，我开门你不知道躲一下？”
陆逐风碎嘴吐槽，连忙弯身去扶他。
“你活动一下，没摔出事吧？”
陆逐风将他扶起来，提醒他，话音停顿几秒，他怪异挑眉，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我今天……那么帅吗？
萧无劫不语，只是目光定定地望向他。
“矫情货，我知道我今天帅，但你别看了。”
“我有曼曼了，不收二房。”
萧无劫空洞眨了下眼，抓着他手臂的手指收紧，低唤了声：“陆逐风。”
声音嘶哑中带着细微的颤抖，让陆逐风收起了不着调。
他眉头微蹙，望着萧无劫，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从他开门进来到现在三分钟都有了，萧无劫就这样一直注视着他，中途就眨了一下眼睛。
这严重不符合常理，正常人隔三到五秒就会眨一次眼睛，萧无劫现在明显不像和他玩闹，为什么他会定定看他那么久，都不眨一下眼睛。
而且萧无劫眼中一向有神，但今天似乎有种异样的空洞感。
陆逐风紧盯着他眼睛，目光涌上锐利，轻声：“矫情货，你……怎么了？”
说话间，他故意抬起手，在萧无劫眼前晃了晃。
摇晃的手掌在他眼底形成清晰的倒影，但他眼神却没有一丝神采与变化。
陆逐风瞳孔猛然一缩：“你看不见我？”
萧无劫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袖，眼睫倏地颤了下，喉头发涩。
他的确，看不见陆逐风。
只依稀看得到一道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极其细微地晃动。
下一秒，他双腿离地，陆逐风倏然将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他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你别动，就坐这，一下都不要动。”
“等着，我去喊人。”
他脚步声急促，几步冲出了房间。
两分钟不到，房门再度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萧无劫眼睫微微颤动，鼻头轻动间，熟悉的玫瑰香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伸手探向前方，“姐姐！”
床边微微塌陷，温暖熟悉的怀抱将他包裹，他手臂猛地缩紧，抱住纤细的柳腰。
他眼前一片混沌，凭着感觉，把头探向她怀里。
陡然间，温暖滑腻的手掌抵住他额头，轻抚在他脸侧，缓缓扶着他的脸，摁向她肩头。
“我在。”
低冷声音响起瞬间，萧无劫眼底骤然酸涩，声音染上一抹细微的哭腔：
“姐姐，你来了。”
肩头传来安抚般的轻拍，唇角传来柔软的触感，“乖，我在。”
萧无劫抬头去够她的唇，身体紧绷，眼睫轻颤连连，似乎在急切寻找着安慰。
到了现在，他也真切意识到他眼睛出问题了，他连姐姐都看不见了。
楚璃月抱住他，掌心覆在他后脑与脊背上轻抚着，含住他苍白的唇瓣，细密吻着。
直到萧无劫身体渐软下来，她才松唇，让他轻喘着靠在她肩头，手指贴着他头皮不断抚摩着。
房间里，站满了人，陆逐风、叶瑾瑜、云墨、初晚，甚至连正在试药的林青衣都过来了。
他们此时眼底一片震颤，却不敢发出多少声音，从陆逐风口中得知，只觉得难以置信，如今亲眼所见，更觉得心底发寒。
都是聪明人，萧无劫眼睛看不见肯定不可能是偶然情况，原因猜也猜的到，大概率是他身体更进一步恶化了。
楚璃月不断轻哄着怀中的萧无劫，眼底却晦暗如夜色般浓稠化不开。
叶瑾瑜只说萧无劫可能会逐渐丧失五感，她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她再度低头轻吻在萧无劫颤动不止的眼睫上，极尽放柔声音哄：“乖，让叶瑾瑜给你看一下。”
萧无劫立马抱她抱得更紧，习惯性地抬头看她，眼底却一片茫然，低颤开口：
“姐姐别走……”
楚璃月环着他腰，轻抚他腹部，柔声：“不走，我不走。”
她冲叶瑾瑜眼神示意，叶瑾瑜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也尽量把声音放温和：“你别紧张，我就做个简单检查，不用她回避。”
说着，他手指撑住萧无劫眼眶，伸手在他眼前轻晃，没有反应。
他旋即拿过把医用手电，逐渐拉大亮度，照向萧无劫空洞的眼睛。
直到楚璃月眼睛都忍不住微眯，萧无劫瞳孔才骤然缩了一下。
叶瑾瑜脸色发沉起身，目光投向林青衣。
她是华夏中医，三指断阴阳，不借助精密仪器情况下，诊断比他高明的多。
楚璃月不断的轻哄安慰下，萧无劫放松很多，只粘在她怀里，没什么过激反应。
当林青衣手指搭上他手腕时，他眉头蓦然一抬：“青衣姐？”
“你还好吗？”
林青衣除了眉宇间藏着抹倦色，与平日无异。
试剂对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只是不断上下手术台试药，被监测记录各种数据很磨人心神。
被她柔声回复“别担心，我很好”，萧无劫眉头略松一丝，轻声低语：“辛苦了。”
没体验过他也知道试药是件很辛苦的事，不然也不会他几次想要探查情况，都被她拒绝。
莫约几分钟，林青衣表情沉得滴水，她与叶瑾瑜对视一眼，两人轻步走到门外，交谈声压得很低。
很快，两人回到房间，站在门口，楚璃月见状轻哄萧无劫：“宝宝，乖点，我出去一下，两分钟。”
萧无劫却身体一紧，紧抱着她不松手，嘴唇微颤着，明显地不想她走。
叶瑾瑜目光闪了一下，突然沉声：“就当他面说吧，也让他提前有心理准备。”
楚璃月眸色微挣扎，萧无劫声音低响起：“姐姐，告诉我吧。”
“我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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