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宗敏，蓝田人，世代都是铁匠。
不知道哪一天，忽然就有几个蒙面人跑到我家里来，黑灯瞎火的，没等我反应过来，敲晕了我扛着就走。
路上我应该是又被敲晕了好几次。反正等我醒过来，我已经到横山了。我这才知道，原来类似我这样的铁匠还有100多人，跟我孤家寡人不同，好多是全家一起被绑过来的。
刚过来的时候，我们大伙儿都很紧张，不知道横山军要干嘛。后来知道，原来还是当铁匠，就彻底放心了。
横山军的待遇，说实话很好。能吃饱穿暖，我个头比较大，吃得多，打铁也要力气，还得吃点肉食。如果不来横山军，我怕是已经饿得抡不动锤子了。
本来我对自己的打铁技艺是有几分自得的，毕竟是祖传的。而且祖上也是边军出身，有家传武艺。对兵器，我有独特的见解，能比那些不懂砍人的铁匠打出更适合砍人的家伙事儿。
但是我没想到，横山军打铁的方式太奇怪了。他们不用抡大锤，而是用水车带动一个硕大的锤子来锻打。而铁匠只需要拿个钳子把材料放进去，抽出来，换个角度，再放进去，再抽出来……这倒省力了，通常生意比较好的铁匠铺里，抡锤子的工作也是学徒干，我们当师傅的，干的活儿其实跟这里没差。
但是后来就越来越奇怪了。先是钢板，水力压出来的钢板，那真不是我们凭锤子能敲出来的。首先面积那么大，就不可能。
还有那炼钢高炉，真是神奇啊！连我在内，所有的铁匠，都没有听说过能直接炼出钢水来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都是百炼成钢啊！那其实是无数次锻打，才能把铁变成钢的。到了横山军这里可好，高炉直接出钢水！
其次，从古至今做盔甲都是一片片地敲，最后再镶嵌（山纹甲）或者皮线、铁丝串联（鱼鳞甲）起来，可横山军这里，竟然是冲压。对，他们叫做冲压板甲。一块钢板放到做好的模具里面，上下一冲压，成型，完事了……前后两块板甲用牛皮绳子串起来，一副胸甲就成型了！
额滴神！这样下去，我感觉所有铁匠要失业了啊！这名为水力冲压机床的玩意儿，可不是来抢咱们铁匠饭碗的吗？干！
这还不是最闹心的，我们学了一辈子手艺，早就出师了的，到了横山军竟然要重头开始学打铁！关键教我们的师傅竟然不是铁匠，而是私塾先生！（据说他也是一知半解，经常还要去问总兵大人）
学的内容是制作大炮和什么，什么燧发枪。具体我是不懂，但主要就是铸造大钢柱和小钢棍，然后钻孔。其他细节的零碎儿物件也有很多，比如扳机、枪机、刺刀什么的。
原理我基本是没怎么懂，但是大概明白意思，知道操作。现如今，我已经成了钻孔大师傅。虽然不再抡铁锤了，但比以前抡锤子的时候，可威风多了！
钻孔大师傅，在横山军没几个，个个都是宝贝，走路带风！鼻孔朝天！现在横山军，说玩儿水力钻床，我认第二，还真就没人敢认第一！
我钻出来的那些个枪管，个顶个的都是优质品！现在我学徒也收了一堆，但技艺能赶上我的，那还真没有。
就连总兵大人也听说了我的本事，还专门从榆林跑过来一趟，就为了见见我！
总兵大人勉励我继续好好干，还拍了我的肩膀呢！就是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有一次我碰到猛如虎将军来厂里，他也对我很感兴趣。
当时他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没懂。他说：“好小子，我说之前怎么找不到你！幸亏你在这里打铁啊！我那小纸条上，你可是靠得很前，很前呢！”
猛如虎将军给我送了个劳动力。这个叫做高杰的小子，长得到是人模狗样，竟然是阉人，还是猛如虎将军亲手阉掉的。
什么仇，什么恨？！竟然还没死！命真大啊！没说的，以后的重体力活儿，都由这小子包圆了！
最近我看上了火药厂的一位小娘子。有一次我送枪管去火枪厂，她送发射药包去火枪厂，我俩正好碰上。我见她皮肤水灵，屁股又大，就壮着胆子请她吃饭。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一堆玉米粥下来，咱俩就活络上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可不是普通人。她是火药厂厂长的贴身丫鬟！要说，这其实算是总兵的人啊！如果我事先知道，那是绝对不敢冒犯的。
知道她身份后，我吓得半死，生怕这事儿传到总兵或者总兵夫人耳朵里去。得有大半个月，我连钻孔车间的门都没敢出……
结果，事情还是不知怎么着，就传到总兵夫人那里去了。然后总兵夫人亲自把我叫了去。
去之前，我以为这回死定了。结果总兵夫人说，总兵大人觉得我跟小娘子很配！让我攒好了彩礼就去提亲，明媒正娶！
可给我高兴坏了！这些日子，我都在努力工作，争取奖励。眼看彩礼的腊肉我就快凑齐了！
因为我是钻孔大师傅，所以我在钻孔车间生活区，是有一间独立房间的。到时候把小娘子娶过来，我也算是有家了！不过小娘子说了，嫁给我之后，她还是要继续到火药厂上工的，可不能呆在家里。
这个我没意见，自己婆娘是总兵夫人的身边人，那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呢！
横山军蒸蒸日上，即使是我这样的大老粗也看得出，咱总兵大人可不是普通人。那句话咋说来着？对，私塾先生说过，前途不可限量！对，就是前途不可限量！
私塾先生说，咱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说起来，咱们的私塾先生也是个神奇的人物。他可不是本地人，而是河南来的。有大学问的！据说都中过举人的。就这样的举人老爷，不知怎么滴，就溜达到我们陕西来了（先生说那叫游学），逛到延绥镇之后，竟然还不走了。
先生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反正核心意思我搞明白了，就是他觉得，跟着总兵大人，能干大事儿！有前途！咳！我还以为你拽了那么多有的没得说的啥，就这啊，你不说我也知道！
先生姓李，单名一个信字。孤身一人，也没个人照料生活。赶明儿我得让小娘子给李先生也寻摸一个体己的，做妻估计李先生看不上，当个妾，暖个被窝就好。
后来我那小娘子把李先生的事情转告了夫人，夫人又告诉了总兵大人。结果总兵大人又亲自过来了。
这次可不是说句话、拍拍肩膀的事儿了。总兵大人跟李先生足足聊了几个时辰！
后来才知道，总兵大人当场拜了先生为军中司马，主管啥子后勤调度和军备生产，说白了，就是咱横山制造中心这一摊子事儿。我就说李先生是有大才的！
对了，照这么说，总兵大人能慧眼识珠发现李先生，也有咱一份功劳啊！
是了，改天找李先生讨酒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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