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恶意的揣测
林浩头一回把车开那么快，到了宾馆，我出示了身份证，让服务员给打开了房门之后，眼前的一幕把我和林浩都给惊呆了。
——屋内一片狼藉，玻璃杯里塞满了烟头，血迹一路从客厅地板连到卫生间的台盆上，毛巾架上空空荡荡，一块毛巾被带走了，另一块则扔在台盆旁边，半边垂挂下来，沾了水的毛巾上留下了一摊晕开的水红色。
我不知道在那种时候，脑子里涌上来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林飞宇现在是死是活”，而是庆幸刚才没让韩小苒跟上来。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林浩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拧紧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damn！”
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撼之后，我狂热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客观来说，从出血量来看，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只是房间真的被弄得很恶心，估计林飞宇受伤后想用毛巾去擦拭血渍，但发现止不住血，被李驰用毛巾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紧急送医。
两人在慌乱中，鞋底把滴落在地上的血渍给涂开了，蹭得地上一道一道的，视觉效果相当惊悚，堪比凶案现场，还是尸体被转移的那种变态案件。
“现在怎么办？”林浩问我，“报警吧？”
“报警？”我奇怪地看着林浩，“开什么玩笑。”
我一边和林浩说着话，一边捋起袖子干活，先把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给清理了，一缸烟蒂顺着马桶水流冲了下去，林浩闪到一旁，他怕是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玻璃杯，别过眼。
他又说：“得搞清楚是谁给刺伤的。”
我一边用洗手液洗着杯子，一边说：“是林飞宇情绪激动自残。”
“你怎么能确定？”林浩将手臂绕在胸前，严肃地看着我。
我很想说，因为是李驰告诉我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我没有直说。因为出于直觉，我觉得林浩不会想听到李驰的名字。
我说：“总之，一会儿到了医院就知道了。”
林浩拧着眉，似在思考，一时间没和我搭话。
我卖力地做起了家务，将剩下的毛巾在放满洗手液的台盆里，打湿又搅干，随后不怎么关注形象地跪在地上擦拭血迹。
正如起初预料的那样，血迹是新染上的，沾了肥皂水很容易擦干净，我又将剩余的纸巾放在手边，湿擦完了，就立即干擦，不需要弄得多干净，只要到服务员不会怀疑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故的程度就可以。
这种事，就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能顺手解决的事，绝不麻烦第三方介入。所以，林浩说什么要“报警”，我才感觉有些理解无能。
突然，站着思考的林浩喝止我：“停下！”
他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说：“得保护现场。”
“你说什么？”我狐疑地看着林浩，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不认识的样子，“你到底在想什么？保护什么现场？”
“万一不是林飞宇自残呢？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林浩逼视着我，“告诉我，昨天和林飞宇在一起的，到底是哪个朋友？”
“他不会伤害林飞宇的！”我激动起来，“林浩，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问题的。”
“是李驰吧？”林浩眯了眯眼睛。
“是，又怎么样？”我甩开林浩的手，蹲在地上继续擦拭。
擦着擦着，我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委屈，渐渐地，那种委屈像汹涌的潮水般向我袭来，我只有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动作上，情绪才不至于崩溃。
林浩试图和我说理：“司葭，我现在不是在介意…你说的那个人。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一提到他，你好像突然变得不客观。你忘了吗？上回，林飞宇和胡之菲吵架的时候，李驰也和林飞宇发生了肢体冲突，他把林飞宇给揍了，让他在寝室里躺了好几天。这事，你还记得吗？”
我咬着牙，眼眶里含着泪水，手上做着机械的动作，在我没干完活之前，我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崩溃。
林浩的情商在他努力展现他身为律师的专业形象时完全失效了，他继续说：“如果真的是李驰不小心把林飞宇割伤的呢？他这个人做事本来就很冲动，完全有这个可能。所以，我说要报警，要保护现场，你听我说……”
林浩急了，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对我吼道：“我说别擦了，你听见没有！”
我重重将毛巾扔在地上，愤怒地看着林浩，说：“所以，如果真是李驰干的，你就要报警抓他吗？就算他们是在拉扯中，李驰不小心误伤了林飞宇，可那也是因为林飞宇先发疯的！”
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嘴唇抖了抖，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这不一样。”林浩试图劝说我，“这回不一样！如果真的是李驰干的，他应该接受惩罚！你听我说，你先别激动，我这就打个电话给林飞宇确认一下……”
“所以，好人应该接受惩罚？”我粗暴地打断林浩，对他咆哮道，“这是什么道理？！”
林浩的表情又变得扭曲起来，他的五官挤作一团，说：“不然，我该怎么向我的叔叔交代，受伤的可是我的堂弟！”
“所以，这才是重点吧？”
林浩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
一刹那，我心中憋闷的委屈和愤怒化作犀利的言辞对着林浩，万箭齐发：“明明是你的朋友夺走了你堂弟的女朋友！一开始你置身事外，现在出了事，又想推卸责任！林浩，你别忘了是李驰主动过来承担了这件事。你说，林飞宇和胡之菲分手，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明明可以不管的，他做这些的出发点，全都是为了朋友义气。而你，却要出卖他！”
林浩脸色惨白，被我一通发言说得无言以对。
或许不是因为他口才不济，他是律师，他怎么会说不过我，只是，他对我失望了，他像黄子爵那样，用鄙夷的眼光安静看着我。
我好像对此已经感到麻木，眼里只有要做下去的事，手上不停地擦拭着地板，有些泄愤式地对着地板和台盆用力。
林浩沉默了，像一具没有表情的人偶。
但从小到大的修养令他无法扔下我一走了之，也无法罔顾我的意见，擅自报警。在他呆滞的目光中，我做完了要做的事。
我看了眼手里的毛巾，那已经成了抹布，我把它卷做一团放在一边，抬眼，又看到台盆上方打开的香烟盒和一次性打火机，好像那一刻，它们就是为我准备的。
我哆嗦着抽出一根，打着火点着了烟，对着镜子猛吸了几口。
我从余光中看到林浩惊异的目光，以及他凝固在唇边未问出口的话。
——你居然还会抽烟？原来你不是看上去那么清纯？
我在林浩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有些挑衅地对着他吐了口烟圈，从容将烟灰磕进洗手池。——是的，你被骗了。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我把抽完的烟头丢进马桶，冲了下去。
走出房间，拐过楼梯，我把脏毛巾丢在了拐角的垃圾桶里，退房的时候对前台说：“我们弄脏了两条毛巾，已经扔掉了。你把钱一起扣了吧。一共多少？”
前台看了看我们，没多问，林浩抢着结了账，押金退到我卡里。
他拍拍我的肩膀，绷着脸对我说：“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对。我相信你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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