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检查结果来看，尾椎骨有几处骨裂，这个得靠养，低烧的症状，考虑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今天的液体会加一部激素，你晚上再观察观察体温”
“也就是说，没有其他的问题是吧？”
纪寒把电脑屏幕转向秦曼初：“你不放心，可以自己看”
其实他就那么一说，没想到秦曼初拿着鼠标，真就一项一项的看。
而坐在沙发上的沈嘉行，像块儿望妻石，她看了多久的电脑，他就看了她多久。
那么一列报告单她反反复复地看，半个小时后，沈嘉行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在躲他，不想和他说话……
“我们谈谈”
秦曼初睫毛抖了一下，移动着鼠标的手停了，沉默几秒，松开鼠标，站起身，疲软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我昨天晚上问过你了，有没有要跟我说的”
目光交汇
他眸色渐浓，喉结阵阵翻滚，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说谈谈是他一时冲动，受不了她这样冷漠他，可他要谈什么……
那床单上是他的精液，那灰烬里有安眠至幻的成分，等结果的那几天，他不敢找她，不敢和她视频，不敢和她通话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五分钟……
秦曼初一寸一寸低下头，睫毛垂落，掩盖着眼眶里弥漫起的雾气，她劝慰自己，这样结束也挺好，说开了，难堪的是她，或许他就是为了她的自尊心，才选择这样……沉默的方式。
抬脚，走一步，再一步
第三步，手腕被他握住。
缓缓抬起头，眼泪跟着流，不死心，就是不死心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
他终于出声：“有”
接着，听到她隐忍的哽咽，问他：“你是在等我说分手吗？”
很轻，像一片枯叶从他的耳蜗擦过
半空中的手臂不受控制抖了抖，想都没想立刻抱紧她：“我不分手”
就是这样一句，让秦曼初彻底发疯
“那你说啊！你解释啊！你为什么订婚！不出现就不做数了么！
我都问你了，只要你解释，只要你说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都愿意相信！”
推开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朝着他吼，让她等，她等了！让她相信他，她信了！可她等来了什么，把她当个傻子吊着，甚至连一句明明白白的解释都不给她。
“我求求你了，你说话好不好”
沈嘉行握着她的肩头，慌乱无措地重复：“我说，我说……”
抱紧她，滚烫的泪浸透衬衣，像一把烈火，灼烧着他满心的自责和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同意订婚，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想着我来找你，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我陪着你，我哪也不去 ”
“订完婚不结婚了吗？结婚你也不出现，就能泯灭结婚证上刻的是你沈嘉行和欧阳曦吗！！你还是要把我放在那个见不得光的位置！！我不要你陪着我，我不要你哪也不去，我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什么！”迫切地捧着她的脸，力道很重，凝视她：“我一直都记着，我没忘！曼初，我真的没忘，戒指我都买好了，你相信我！”
别过脸，背对他，泪水滂沱似冲破了这半年来压抑的闸口，绝望的崩溃倾泻而出，排山倒海地淹没她
沈嘉行环住她躬尽的脊背，喉咙干涩
“别哭了”
“别哭了宝，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你打我，骂我，别不理我”
“别提分手”
他不停地说着，混乱的大脑却只想着一件事
他该怎么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事，他要怎么才能说得清楚……
这么想着，就已经慌到了极限。
纪寒在门外，倚靠着墙站，整个走廊，充斥着秦曼初撕心裂肺的哭声。
时不时有医生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他心情也不好，听着他们若无其事地的关心，只觉得更烦
“再问，就领工资下班”
之后，走廊里再无一人走动。
从医院直接回了家，秦曼初是被沈嘉行强行抱到车上，她闹了几次，沈嘉行差点撞车，没系安全带，惯性让她整个人往前冲，沈嘉行眼疾手快，一手打转方向盘，另一边伸手护在她胸前，还好，没有碰到头。
秦曼初顿时就清醒了，然后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地坐着，想着和沈嘉行的事儿，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走，想着想着，情绪开始空白
沈嘉行频繁的扭头看她，前面车多，他就匆匆瞥一眼，没车，他就多看几秒。
视线再一次转向她时，发现她歪头抵靠着车窗，睡着了。
秦曼初这一觉又睡到晚上，中午的时候，沈嘉行叫她吃饭，她迷迷糊糊说好困，眼睛睁也睁不开。
三点那会儿，沈嘉行仍是叫不起来她，说的多了，她就又开始哭，对他拳打脚踢的，就是这样，眼皮也没抬起来过。
没办法，热了杯牛奶，把她拉起来，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嘴张开一条缝，就抿了一口。
沈嘉行拽住她往下滑的身子，喝了一大口牛奶，杯子放桌角，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凑上去
防止她呛着，先给了一小口，她自动咽了，沈嘉行眼睛里浮现出笑意，接着一点点将牛奶全送进去。
一杯喂完，问她：“还喝不喝”
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就是想听她娇呼呼地呓语，在昏沉的状态里，习惯性地依赖他。
就像现在这样，她侧着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手搂着他的腰，哼唧了一声。
沈嘉行背靠床头坐着，手指轻轻拂开她侧脸的头发，定睛看她，温柔疼惜下，隐藏着深深地懊悔……
那天他不该走……
醒来时，面朝着窗户
黑蓝色的天空，月亮就挂在玻璃窗的右上角，很圆，光圈很淡。
秦曼初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暖意融融
对着窗外发呆，客厅里沈嘉行在和张齐通视频，两人商讨了许久，最后，张齐说让他抽时间回去一趟，否则杜婉芝找过来，也很难办……对话就此中断。
安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又听他给温夏打电话，说让人送了晚餐过去……
神智回拢个七七八八，秦曼初坐起身，被子滑落，前胸后背突感一丝凉意，这才意识到什么，她低头看一眼，身上就一套内衣。
从枕头边拿了睡裙穿上，下床，没看到她的拖鞋，就光着脚去了浴室。
沈嘉行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到卧室，先听见洗手间里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再往床上看，没人，他便靠在洗手间的门等着。
十分钟后，秦曼初从里面拉开门，沈嘉行正想着老爷子的事儿，没防备，身子向后踉跄了一步，被秦曼初双手抵住背。
“怎么不吹头发”
“洗累了” 越过他朝梳妆台走
“你多少天没休息” 进到洗手间，拿了擦头发的毛巾和吹风机，追上她，用毛巾裹住她湿漉漉的发尾。
秦曼初没细想，应该就是最近这几天在医院熬的，由此，突然发觉，她快三十了，这阵子，有时候他不在，她追剧打发时间，好像都熬不动了。
她坐着涂护肤品，他在身后站着，拿着吹风机，呼呼的暖风，顺着他穿梭在发丝间的手指，从头顶缓缓吹向发尾。
动作特别轻柔，秦曼初在镜子里看他，他始终垂眼于手中的头发，有种要把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吹干的架势。
觉得腰酸，不想坐了，便说：“就这吧”
沈嘉行隐隐听到她的声音，关了吹风机，问她：“说什么了”
秦曼初站起来，往衣柜走：“我说，就这样吧”
‘哐当’一声
秦曼初转过身，沈嘉行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吹风机掉在地上。
“怎……”
刚念出一个字儿，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他走的特别急，手攥的特别紧，秦曼初忍着疼，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最后在他的办公桌右边停下，还是不松开她，他弯了腰，单手拉桌面下的柜子抽屉。
等他直起身，等他转过来，面对面，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方正的棕色皮质小盒子，四周一圈金色的刺绣镶边，中间一粒古铜色的锁扣。
形状，大小，几乎不用做思考，那里面一定是一枚戒指。
秦曼初还在想着，几秒的时间内，他滑开锁扣，撑开盒子，高了她两头的男人突然向下，
而她呆呆地看着他，就那么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地，双手举着盒子。
“暑假前我就定了戒指，我去英国是设计师通知我做好了，我赶过去，拿到后又赶回来，我准备圣诞节求婚的，花我的都订好了”
秦曼初完全傻了
比商场展柜里几百万的鸽子蛋还要大的钻石，爱心的形状，边缘点缀着三圈精巧的粉钻。
人和钻戒都在白炽灯投射的一束光影下，他抿着唇，眉眼透着一层紧张，可他却非常认真清晰的说了六个字——
“曼初，我们结婚”
夜里，全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她的世界轰然喧起了热腾鼎沸，眼睛，耳朵，心脏，所有的所有的，都在拼了命地回味这一句话。
她沉默了五分钟，那五分钟里，她流泪，盯着那枚戒指一直流泪
那五分钟里，沈嘉行备受煎熬
等不下去了，他取出戒指，扔了盒子，抓起她的左手，银色的戒圈套进无名指
一寸不大，一寸不小，刚刚好，套牢。
手被他紧握着，他站起来，被他抱紧
“不能就这样，你戴了就不能摘下来，我不管，你答应我了”
秦曼初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何忐忑不安。
然后，脸闷在他的胸口，露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许久，她抬起胳膊，环绕着他的腰背，说：“我是说，头发吹成那样就可以了”
就在书桌开始，沈嘉行伸手扫净桌上的纸张，抱起她放上去，做这些时，还是疯狂的吻着她
手掌推着睡裙往上，第一次，秦曼初双手交叉，主动将衣服脱了下来，又急不可耐地缠在一起。
后背落到桌面时，发烫的体温猛的侵入一片凉意，秦曼初整个脊背僵硬着，用力搂紧他的后颈。
沈嘉行似是察觉，抱起她，回到了卧室，所有的遮挡都没了，肌肤紧密地贴合着，缠绕着
他吻遍了她的所有，最后，在她受不住抬起了腰，他却停了
秦曼初睁着已经被情欲沁透的双眸，茫然的看着他，额头的汗珠滑至侧脸，下巴，掉在她的锁骨
这是他前戏最长的一次
“老婆，肚子有点疼”
秦曼初一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尴尬地松开手，落下环在他后腰的小腿，眨眨眼，说不出来话。
他下床的动作有些急，而这时，秦曼初望着他走远的动作，才发现，她的内裤，他的……都还在身上。
半个小时后，他从洗手间出来，秦曼初侧身躺着，问他：“好点吗？用不用吃药？”
“没事儿”
秦曼初往后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就见他中途拐了方向，朝衣柜走，穿上家居服后，才走了过来。
坐床边，伸手摸她的脸，拨开黏在脖子里的头发，问她：“晚饭还没吃，想吃什么”
“我不饿”
“我饿了”
秦曼初细细品他的话，往常他口中的饿，是想要刚才那段儿，现在他面色平常，看不出半点别有深意。
“煮方便面吧”
“行，你再躺会儿，煮好了我叫你”
他就这么走了，在一场拨云撩雨的极致缠绵后，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止步于此。
秦曼初重新拿了套家居服，出去后，先把刚才俩人脱在书桌周围的衣服收起来，扔进脏衣篓，再把掉落在地上的A4纸捡起来，和桌面上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整理好，排列摆放。
吃完饭，秦曼初收拾碗，放进水池里，挽着袖子准备洗
“别弄了”
沈嘉行走过来，拉着她往卧室走：“我得把这几天没睡的觉补回来。”
秦曼初说：“你真没睡啊？”
“不相信你老催着我去看病干什么”
“那是两码事，长期失眠对身体影响很大的”
沈嘉行把她搂怀里，闭上眼：“有你在，我就不会失眠。”
一句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赖皮话，秦曼初也不跟他争了，不是很困，就睁着眼，杂七杂八地想
然后就想到了几个小时前的突发状况
手举起来，五指展开，瞳孔清澈明亮，静静注视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覆盖了她整个下半段骨节
到这一刻，在他怀里，眼里映着钻石折射的火彩，真实感慢慢涌上来，秦曼初才确定，他是真的求婚了。
“喜欢吗？”
他突然出声，秦曼初轻轻嗯了一声，眼睛仍然看着手指。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举在了半个小时的手握住，带下来：“别看了，它没长腿，又跑不了”
“沈嘉行”
“叫老公”
她转身，和他面对面：“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吗？”
“快了”
“你……你家里，你妈妈……”
他打断：“不用管”
“你户口本在哪儿？”
“应该是在我姑姑那儿”
“等你奶奶出院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你拿本，然后我们登记”
秦曼初没跟上他的思路，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先领证，再办婚礼，好不好？”
秦曼初没想那么多，就是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
“定婚纱，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大半年，婚礼策划那些也很繁琐，时间太长了”
他似乎是真的考虑过后才有这样的想法，回答地很利落。
“我就想立刻娶到你。
其他那些，都按你喜欢的，慢慢操办”
半晌，秦曼初似是自言自语：“好突然”
然后又说：“你掐我一下”
沈嘉行低笑：“我舍不得”
秦曼初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儿，前言不搭后语的，声音断断续续，是她已经困到不行了，可她不想睡，不敢睡，怕这一晚，这一瞬，是一场她梦寐以求的空欢喜。
沈嘉行无比清醒地听着，看着她眼皮打架，又强撑着睁开
他收紧她，堵住她的嘴前，说：“睡吧。醒来我一定在”
翌日，两人齐齐睡到日上三竿
秦曼初拿手机看时间时，已经十一点了，边往洗手间走，边给温夏打电话
“奶奶吃早饭了吗？”
“姐，你是不是应该问吃午饭了没有”
手机开免提，放在台面，挤牙膏，刷牙，问：“早饭，午饭，都吃了没”
“早饭吃了，午饭正在吃”
“测体温了吗？”
“测了，基本上在37.2左右。纪……”卡了一下壳，接着说：“纪医生说，继续观察”
挂掉电话，秦曼初跑到梳妆台开始涂护肤品，手心倒了精华水后往脸上拍，因为着急，拍的比较使劲，沈嘉行就在一阵儿‘啪啪啪’的声音中醒来。
“请对我老婆的脸温柔点儿”
秦曼初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目光里懒懒地笑意。
“手生气了怎么办？”
“过来，我哄哄”
秦曼初涂完面霜，过去，坐下，手被他带到嘴边吻。
两个手都吻，就发现，十个手指干干净净。
“戒指呢？”
“放起来了”
“说了不许摘”
秦曼初实说：“放假的时候戴行不行啊，太大了，看起来很夸张。”
沈嘉行听完她给的理由，没说什么，就去洗漱换衣服，最后，一言不发的托起她的手，把戒指再戴上去。
很幼稚的警告：“我会每天检查”
秦曼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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