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冲霄一物一件细细摩挲，沉声道：“惜乎，此宝玉若是为某之眼误，皆非真，老丈不可将农人诚朴，便视为无诈，切莫低估人心之深邃矣。”
卓长风微微一震，捧玉在手，凝视而观：“毋可！其纹饰雕缕，楚国特有，岂非真品？”他抬首问道，眼中满是困惑。
燕冲霄淡笑，摇头示意：“此类镂空雕艺诚精巧，却无难处，寻常匠手皆能仿效也。若花纹一式，表一义，雨祈玉符独出，祭祀之时同形并现，悖礼非法。如欲招水厄？君不见王者知此，一族俱没矣。”
卓青霜闻此言，面色忽明忽暗，反问道：“竟至抄门问斩？此事可重矣。”
燕冲霄接言道：“诚如是也，昔时君王，礼祭甚严，谬误则罪魁莫逃。或人藉古玉混淆真伪，以祭具伪饰行巫，工艺虽工巧，然祭典识薄，终成笑柄。”
卓长风叹惋：“智满一世，晚年懵懂，竟为狡者愚弄，还以为是幸得，悲乎哀哉。”
燕冲霄慰之：“怒无济，玉质固优，但以售纹牌，值当数千。此行不失不失。”
卓长风怅然：“君虽劝慰无果，名家乃受愚，愧矣，实为败也。”
卓青霜笑嘻，言谈之间渐有怒意：“奸猾多端，诸位须加警惕，表象易欺人眼目。”
卓青霜轻拧了燕冲霄一把，以责之问：“为何触之霉头，不吉而不吉言乎？”
燕冲霄淡笑应对，又拈一旁案几上之一方手掌大篆香鼎，审视久观：“彼雕金蛟飞瑞图，盖明代真宝，夷邦皆嗜。更有唐时雪石琢，绞砂艺鲜见，稀世矣，尊公是番获颇厚。”
卓长风欣悦重现：“善哉！君之慧目确信无疑，明日与子偕宴。”
燕冲霄摆手婉辞：“饭肴勿劳，实有所祈而来。”
卓长风笑坐，请问何事。闻言后始悦转忿，终听闻青书侄遭阉，立怒而起：“尔等为何至此也？”
燕冲霄从容对曰：“目力所见，时或未确，如斯翠器。宜思审，而后解疑。”
卓长风忆及此论，忽笑道：“疯魔，刘某不顾我李门威，视此等辱蔑！以吾辈若尽，此儿郎何人！”
“非我所施？”卓青书惊诧问。
卓长风笃言：“他人不知，侄之情我明。云儿口齿伶俐，而尊世族在前，怎生得犯！况彼习拳勇，其下体若何人伤？必是他人煽惑其间！”
诡计毒辣焉，一面使卓家信邪言，又令燕冲霄与李家相斗。未尝交厚，差以得手耳。
燕冲霄又云：“刘某为之，无异乎猪也。”
“哈！天峰愚顽至此，如此机心，必另藏人矣！”卓长风绕厅踱步，一捶沙发扶手：“吾疲于古玩，谁料生是非间！”
燕冲霄建白，谓己与李门：“双被陷局，若不慎应，难料后事。”
卓长风半响方应：“余虽与云不亲，宗族尚重。身废如宦，不可不顾。”
“故我等事？”
“无虑，家权尚在，莫敢言禁事，岂能宣扬？仅护一二日，寻源贼计要紧。觊觎我家者，未老练矣。”
燕冲霄首肯，心存感激。
卓长风抚背而息：“倘燕如在我家，亦无大忧。但奈何懦子满座，不堪信赖，惟靠子持矣。”
“安心，必尽竭力。”
于是三更归，探云居医院。彼裹伤而软，惨白如纸。
推扉间，耳际刘天峰正慰云：“洋医联袂，无恙矣。勿患！”
云虽身弱仍骂卓、燕：“此仇必报！幸福破，生无可恋。”
刘天峰心底快慰，貌显凄苦：“好兄弟，此任托，为你雪耻。”
“休须矣，吾辈之事，岂需尔助？卓天峰趋步上前。
云视他到来，虚弱呼告：“以此薄望李族，叔定要仗援！”
“汝谁说？刘天峰，汝欲生非耶？”卓长风目瞪刘。
小子惶悚：“公何以怒之？亦非常某话？”
刘天峰言辩：“叔勿言，卓娇出自刘，允须示答，深感抱歉。”
云又似丧子哭诉：“尚未成子，岂绝家一系？”
卓长风按定其肩：“事犹不明，何嚎叫！刘公子，玉非自承，勿匆揽也。”
“奸女欲替……”
“汝以雪耻，抑借机取？”
“未矣！实……”
“善也，此事勿议，夜将晓，早些去吧。”卓长风厉言，逐刘天峰匆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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