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抱怨地说：“上一次来巴西，我们待了有一周的时间，他拉着我们见了好几拨客户，情况都差不多，我们后来就不愿意跟着他谈了。谁愿意给一个个体户当跟班呢？
“上一次来，就没有任何成绩。这次你们公司的陈淑娜经理找我，我还以为又跟上回的情况差不多呢。开始我都不准备来了。最后，还是舍不得放弃一次跟巴西铁矿石出口商接触的机会，我才来的。没想到，这回就签了合作谅解备忘录。”
贾勇说：“您来之前我们跟铁矿石出口商已经谈了一段时间，做了一些准备。铁矿石出口商对我们公司做过背景调查。伊莲娜跟铁矿石出口商介绍了我们公司的铅锌矿出口业务。他们把华艺国贸公司看成一家有色金属行业圈子里的公司，对我们有了信任度，所以这回的谈判能够取得实质性成果。”
副总操着唐山口音，像讲故事一样地说：“你说怪不怪，我到了这里以后，在酒店里接到了何洪利的一个电话。你说，他是怎么知道我到巴西的。他还约我在酒店大堂见了一面。“
贾勇闲聊似的问道：“他都跟您说什么了。“
副总说：“他问我是怎么跟华艺国贸公司接触上的。还问我这回来谁陪同，谁接待，谁担任翻译，跟哪一家铁矿石出口商会谈，谈判的进展如何？”
贾勇说：“您都跟他说了吗？”
副总说：“除了跟哪一家铁矿石出口商会谈，还有谈判的细节以外，我都跟他说了。我觉得这也无关紧要。”
贾勇问：“那何洪利怎么说？”
副总说：“何洪利说，他希望我们钢厂能够放弃和华艺国贸公司的合作，继续和他合作。他说他就是一个人，成本低，可以在中介费上给我们优惠。
“我说这不可能，我们已经准备签谅解备忘录了。何况，出国前，华艺国贸公司的陈经理还跟我们公司签了进口铁矿石的代理协议。
“我们钢厂跟华艺国贸公司的业务合作已经有了实质进展。我们不可能这个时候撤出来。我们钢厂虽然是民营的，但毕竟是一个固定资产上百亿的钢厂，所有的决策程序是很规范的，我要是那么做了，还不让老板把我给开了？！”
贾勇说：“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把后续的工作做好。签谅解合作备忘录，才是一个开始。后续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我们跟铁矿石出口商之间配合。这是我们专业外贸公司的特长。”
副总说：“我跟你这么说，是想提醒你，何洪利好像对我们之间的合作耿耿于怀。他见我的时候，话说的就不客气，让我觉得他好像在威胁我。好像我不同意，他就会怎么样我似的。
“我心想，国内的民营钢厂有的是，铁矿石的需求量也大得很，巴西的铁矿石供应商也不是一家两家，他一个做居间生意的人，干嘛非盯着我们这一家钢厂。我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剩下的事就托付给你们了。我怕他知道你们，会对你们不利啊。”
贾勇叹了一口气说：“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您的一番好意。我再瞒着您就不近人情了。这个何洪利还是我们华艺国贸公司的雇员呢。“
副总大吃一惊说：“怎么可能呢？他说，他是自己做生意的。就算他隐瞒自己是华艺国贸公司员工的身份，他也不应该阻挠我们公司跟华艺国贸公司做生意啊。这不是吃饭砸锅吗？这要是在我们民营公司，他就别想混了。你们老板不清理门户吗？“
副总见贾勇一脸为难，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何洪利这样的人合作的。”
和民营钢厂，铁矿石出口商的会谈结束后，贾勇请韩健吃饭。那天，贾勇和韩健都喝了些酒。
贾勇问：“季总走的时候痛苦吗？”
韩健点了点头说：“头发都没了，人瘦成了皮包骨头。都没有人样了。”
贾勇回忆道：“我记得季总还当过杂志封面人物呢。那本杂志你看过吗？“
韩健说：“我当然看过。那还是我从档案室里借出来给你们几个看的。“
贾勇说：“你想得到吗？这才多长时间啊，好好一个人就没了。”
韩健说：“她最后那段日子，我经常去看她，一天一个样，眼看着就越来越虚弱了。”
贾勇说：“我刚听说她不能来巴西考察，我就很吃惊，说她病了，没想到是这个病。你看她平时工作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谁想到一得病就是绝症。”
韩健说：“她工作起来就是一个拼命三郎。“
贾勇说：“有一年春节，我送她回天津，她一路上劝我到巴西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回天津是看她姐姐，她姐姐得的也是这个病。你说，会不会有家族遗传啊？”
韩健说：“遗传不遗传咱们不懂。但我觉得工作压力大，是她得病的一个重要原因。”
贾勇说：“工作压力大，能有多大？还能让工作的事情把人逼死？”
韩健说：“在她那个位置上，有很多压力是咱们想象不到的。”
贾勇说：“她跟你聊过她的压力吗？”
韩健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贾勇说：“考察团来之前，季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我听得出来，她很虚弱。她还惦记着我，怕我不懂怎么接待王一腾。”
韩健冷笑了一声说：“你怎么接待的？”
贾勇哭丧着脸说：“我那里有钱搞接待？那个时候，陈先生只管我的生活费，不给我发工资的。我靠着十五天的出国补助，坚持了四个多月了。
“我跟陈先生商量，陈先生说请吃一餐饭，多的招待没有。我去找叶先生，人家说，我给你们结了五个货柜的款，没钱了。要我搞接待可以，接待费要从货款里扣。”
韩健说：“那后来怎么办的？”
贾勇说：“陆浩跟着来的。王一腾的账都是陆浩结的，走广西铅锌矿的账了。”
韩健叹息说：“还是你混得好啊。你在巴西，有事业有家庭，你敢辞职，我们敢吗？还得在这种人手下混饭吃呢。”
贾勇说：“他跟苏娟娟的事情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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