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说：“一看何先生就是学者模样。我听我女儿说了，何先生是她见过的葡语讲得最好的大陆人。我虽然搞过外事，但我的葡语马马虎虎，将就着够用。
“我两个女儿都是巴西本土出生的。我从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让她们把葡语作为母语了。当时也是我没有远见。没有做好她们的中文教育。那个时候就想，台湾肯定不会再回去了。讲中文的地方恐怕就是大陆了。我们这样的人，回大陆也不现实。还不如让她们融入巴西社会。
“要融入巴西社会，当然首先要在语言上融入。现在，我有一点后悔了。没想到，大陆的经济这两年发展得这么快。未来和大陆的贸易对中文人才会有很大的需求。现在再让我两个女儿学中文，已经有些晚了。对她们来说，中文是外语了。不过她们听得懂，就是说不好。贾勇来了以后，我看她们俩对学中文好像又有些兴趣了。”
何洪利说：“我应该算是贾勇的葡语启蒙老师。在国内，葡语专业是个小语种，学的人很少。外国语大学，两年才招一次生。每一届也只招收几个人。师资力量薄弱，学生就业面窄，限制了葡语人才的培养。这回来，我看贾勇一般的日常交流已经没有问题了。在巴西，有语言环境，贾勇年轻，又好学，进步得很快啊。这也要感谢陈先生对贾勇的培养，给了贾勇很多锻炼的机会。”
王一腾又向陈先生介绍陆浩说：“我们公司有一个铅锌矿，陆浩是这个矿的负责人。他年轻有为，很能吃苦。铅锌矿项目也是陈淑娜经理牵头负责的。做那个矿的时候，陆浩一直在矿上盯着，每天都要跟矿工们一起下井。将来矿产品，也是我们公司交易的一个大宗。陆浩和何洪利在这方面有一些想法。陆浩，你还不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跟陈先生请教？”
陆浩应了一声，他为了迅速拉近和陈先生的关系，也为了显得随便，故意用很浓重的京腔说：“陈先生，听说您是最早在这里定居的一批华侨，这就是您的地界儿，还请您多照应姆们。”
陈先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他矜持地说：“好亲切的京腔。让我回忆起了我的童年时光。我少年时代，随家父在北平住过几年。”
陆浩像是找到了窍门似的说：“那咱们可算是老乡了。”
陈先生敷衍道：“老乡，老乡。”
陆浩说：“陈先生，刚才王总跟您提了，我在我们华艺国贸公司是负责矿产品贸易的。大陆这两年房地产市场很火爆。钢材供不应求。出现了好多民营钢厂，他们没有铁矿石来源。我们听说，巴西盛产高品位铁矿石。我们想开发这方面的业务。您看，有没有可能我们华艺国贸公司巴西分公司跟您的北明公司，像合作节能灯进口业务一样，合作铁矿石出口业务？”
陈先生摇摇头，不敢想象地说：“铁矿石贸易？那都是整船整船做的，堆起来应该像小山一样高吧？那得需要多大的资金规模啊？”
陆浩兴奋地说：“我在国内做铅锌矿贸易就是整船出口的，堆起来像小山一样，规模很大。资金方面您不用发愁，王总会支持我们的。”
陈先生说：“我已老朽了。北明公司就是一个小公司，能把节能灯业务做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做矿产品这样的大宗业务，北明公司这个小公司实在没有这个实力。承蒙错爱，实在抱歉。”
陆浩还是不甘心，直截了当地问道：“您看，要是我跟贾勇换岗，我来北明公司配合您做节能灯业务可以吗？”
陈先生板起脸说：“我不了解陆先生的情况。不过，贾勇能做到今天，也不容易。陆先生未必能够适应得了这里的工作节奏。更何况，北明公司的客户，北明公司里的推销员、送货员，还有我太太和女儿，他们都已经适应了跟贾勇的配合。我估计，你接替贾勇在北明公司的位置不太现实。”
陆浩面带微笑地说道：“陈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呢？我和贾勇一起留下来，我跟着他学习业务知识。等您觉得我已经能够完全替代贾勇的工作时，再让他回国。而且，我可以不要工资，就当是在这里做学徒，学习经验。您觉得这个提议如何呢？”
陈先生听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陆先生，您这是非要取代贾勇不可啊。”
陆浩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陈先生，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公司领导有这样的想法，希望我能跟您商量一下，看看您的意见如何。毕竟您才是这里的负责人嘛。”
陆浩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我能留在这里，别的不敢保证，但至少您再要几个货柜的节能灯应该不成问题。”
陈先生闻言，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地问：“这个事情不是应该由陈经理负责吗？”
陆浩赶忙回答：“是的，陈先生，通常情况下确实是陈经理负责。但我可以跟王总和陈经理建议，让他们同意再增加几个货柜的赊销额度。这样一来，您就能顺利拿到更多的节能灯了。北明公司不就有了更充裕的流动资金了嘛？”
陈先生指点陆浩似的说：“陆先生，有一点你搞错了。我不是北明公司的负责人。我说话不算数的。”
陈先生指着阿德里亚娜说：“她才是北明公司的法人代表，大股东和总经理。”
阿德里亚娜态度傲慢，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们不会接受华艺国贸公司的其他人来接替贾勇经理的工作。如果你们坚持调贾勇回国，那北明公司就会考虑直接从节能灯工厂进货了。”
何洪利翻译的阿德里亚娜的话，让包括贾勇在内的华艺国贸公司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在国内说一不二的王一腾，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说话竟然这么霸道。习惯本土作战的王一腾马上意识到了形势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在和北明公司的合作中，没什么分量了。
陆浩还弯腰站在陈先生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何洪利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襟让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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