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子墨的救命之言，老爹调侃道。
“平时叫总监，怎么今个儿叫老爹了？”
陈子墨尴尬一笑。
这声“老爹”叫得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此刻在他心里，什么总监、什么老板，都不如眼前这位能把自己从心魔深渊里捞出来的“老爹”来得亲切。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依旧是那片灰白无垠的虚无空间，但此刻，空间中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布衣的中年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普通，扔在人堆里毫不起眼。他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小茶壶，正优哉游哉地自斟自饮，仿佛不是身处一个濒死之人的意识囚牢，而是在自家后院赏花。
他不是实体，更像是一团由温暖光芒凝聚成的幻影，但那份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却比任何实体都要真实。
“老爹……我……”陈子墨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只是在自己的意识里回荡。
“别急，别急。”灰衣男人，也就是杨老爹，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你这魂儿都快散了，能开口就不错了。先喘口气，把气理顺了，咱们爷俩再慢慢聊。”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抚平了陈子墨意识中所有的混乱与慌乱。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感，似乎也被这股暖流驱散了大半。
陈子墨这才感觉到，自己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包裹、滋养。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即将彻底消散的恐惧感已经烟消云散。
他定了定神，意念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老爹，您怎么进来的？这里是……”
“这里是哪儿？”杨老爹放下茶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自己的意识深处，你问我？”
陈子墨一噎。
“那股怨念，确实厉害。”杨老爹的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是某个存在留下的‘诅咒’，专门针对魂魄。你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用肉身硬抗。要不是你最后关头有点小聪明，把那股力量往自己识海里引，试图同归于尽，我的‘后手’还真没那么快感应到。”
“后手？”陈子墨抓住了关键词。
“你以为我为什么放心让沁安那丫头跟你混？”杨老爹瞥了他一眼，“你小子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骨子里有股韧劲，而且关键时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我就在你身上，悄悄留了一道‘念’。”
“一道‘念’？”
“嗯，一道我的神念。”杨老爹解释道，“平时它就沉睡在你识海最深处，毫无存在感。但一旦你的魂魄受到致命威胁，即将彻底崩溃时，它就会被激活，将你的核心意识拉入这片‘心域’。这里，算是你的最后一块自留地，也是我能帮到你的极限。”
陈子墨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所谓的“算计”，根本就是杨老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自己不是在刀尖上跳舞，而是在别人早就铺好的安全网上走钢丝。
“所以，您早就知道我会出事？”陈子墨的意念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杨老爹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坦诚，“我算不到那么远。我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世事无常，修士一途，更是步步杀机。我能护得沁安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她身边的人，如果连这点自保的本事和觉悟都没有，那迟早会成为她的累赘，甚至……她的死因。”
这番话说得平淡，却字字千钧，让陈子墨心头一震。
他明白了。杨老爹留下这道神念，与其说是为了救他，不如说是对杨沁安身边人的一个“考验”。通过了，就给一次活命的机会；通不过，那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谢谢您，老爹。”陈子墨收起了所有杂念，郑重地用意念行了一礼。这一次，没有半分虚假和讨好，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
“谢我做什么？”杨老爹又端起了茶壶，脸上恢复了那副懒散的表情，“要谢，就谢你自己吧。要不是你最后那点‘道心’够纯粹，够坚定，我这道神念可破不开你心魔设下的局。”
“心魔？”陈子墨愣住了。
“你以为刚才跟你斗嘴的是谁？”杨老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是你自己的心魔。是你潜意识里，对自己行为最真实的质疑和拷问。它把你困在这里，让你在自我怀疑中彻底沉沦，那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能做的，只是给你一个‘外援’，帮你稳定住局面。但真正能打破心魔桎梏的，只有你自己。你最后那番话，虽然有点中二，但确实是你最真实的想法。正是那份‘就算再来一百次也这么做’的决绝，才让你的心魔无话可说，自愿退散。”
“所以……我滑跪喊救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陈子墨弱弱地问道。
杨老爹差点没被茶水呛到，他没好气地瞪了陈子墨一眼：“那是你小子本性难移！跟计划没关系！纯粹是看你装不下去了！”
陈子墨：“……”
“行了，闲话也聊得差不多了。”杨老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周围的灰白空间开始泛起涟漪，“你的魂伤太重，得好好休养。我这就把你送回去。记住，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回去？回哪去？我的身体……”
“你的身体，被沁安和长青那老道用天材地宝吊着一口气呢，就等你这缕魂归位了。”杨老爹说着，抬手轻轻一点。
陈子墨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柔力量包裹了自己，眼前的灰白世界和杨老爹的身影都开始飞速模糊、远去。
最后，他只听到杨老爹那带着一丝笑意和警告的声音，悠悠地飘进他的意识里：
“醒了之后，记得把欠我的那瓶‘三千年醉梦酿’补上。还有，下次再敢拿我闺女当挡箭牌，我就把你扔到九幽深渊里，让你跟那个怨念的源头好好聊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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