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府密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格外清晰。梦璇纤细的手指划过龙伯渝留下的药典残卷,指尖在蚀灵腐婴散绝灵散的记载间徘徊。她眉尖微蹙,转向正在调配基础药液的乔玄子。
乔公,抑灵散的核心在于而非。梦璇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若以青冥花汁为引,辅以冰魄草中和绝灵散的霸道,或可让药力如春雨润物,悄然抑制修为而不伤其根本。
乔玄子捻须的手一顿,眼中闪过惊异:杨姑娘竟对药理有如此造诣?青冥花性寒,正好克制蚀灵散依附灵力燃烧的特性。只是这剂量......
剂量需精准至毫厘。
梦璇接过话头,取过玉杵亲自研磨冰魄草。她的动作娴熟得不似初学,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千乘一刀修为已至元婴中期,灵力如浩瀚江河。我们需将抑灵散化入他灵力运转的九个关键节点,逐步收束。此为九窍锁灵之法。
她言语间从容不迫,俨然已得龙伯渝真传。乔玄子看着这个不久前还需他庇护的少女,如今竟能与自己探讨如此精深的药理,心中感慨万千。他注意到梦璇研磨药材时手腕沉稳的力道,那是将龙伯渝灌输的知识彻底消化后的自信。
配制过程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当最后一滴泛着幽蓝光泽的药液滴入玉碗,与先前调配的药剂融合,化作一汪清澈见底的液体时,梦璇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她用袖口轻轻拭去汗水,深吸一口气,将玉碗端到千乘一刀榻前。
千乘一刀躺在榻上,皮肤下的紫黑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痉挛都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乔玄子以金针封住他九处大穴,梦璇则小心翼翼地将抑灵散通过金针渡入他体内。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恐惧,而是对生命敬畏的紧张。
药力入体,千乘一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梦璇不敢怠慢,双手结印,依照龙伯渝所授法门,引导药力渗透丹田。这个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引动毒性反扑。她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扰动就会前功尽弃。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月影西斜时,千乘一刀周身狂暴的气息终于渐渐平息,修为稳定在筑基初期水平。他艰难地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穹顶,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
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
梦璇将盛着清水的玉碗递到他唇边,看着他本能地避开,却还是固执地举着碗:因为四十年后,需要有人打破浮空岛的核心。
千乘一刀瞳孔微缩,未来记忆中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再次闪过脑海。他别过头,避开梦璇的目光,却瞥见角落里龙伯渝苍白如纸的侧脸。这位曾经与他生死相搏的二皇子,此刻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偶。
他......千乘一刀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
二哥为逼出你部分刀气,强行动用禁术,伤及根本。梦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刀,李忠贤给你的并非镇魂丹,而是蚀灵腐婴散。他早已将你视为弃子。
真相如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他最后的忠诚。千乘一刀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李某......任凭差遣。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感到一直束缚在灵魂深处的枷锁,终于碎裂。
就在密室中达成脆弱同盟的同时,皇宫深处的李忠贤正焦躁地踱步。龙伯渝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尖瘦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袖中的一枚玉符,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杂家真是养虎为患!他咬牙切齿,保养得宜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早该在伯渝这小子露出苗头时就......
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扑通跪倒在地:总管,不好了!有人报告,那个杨梦璇在乔府现身了!
李忠贤脸色骤变,手指猛地收紧,玉符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龙国律法明确规定,龙帝不在期间,皇子享有最高兵权。这意味着他手中的禁军很可能再也不会听从他的安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很快有了决断。
去,把那个杨昊天带过来。他对心腹吩咐道,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有杨昊天在手里,杨梦璇总该投鼠忌器。
然而他低估了龙伯渝现身带来的连锁反应。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利用人质周旋时,皇宫外的望楼顶端,墨寒星正临风而立。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这位御前带刀指挥使目光如炬,扫过龙都的街巷。作为伯言埋在最深处的暗棋,他蛰伏在暗处,等的就是今夜。
指挥使,李忠贤的人正在包围十重臣府邸。副将低声道,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兴奋。
墨寒星唇角勾起冷峻的弧度,手指轻轻敲击着剑柄:传令,亲卫营出动。记住,要快、要狠,一个不留。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铁血般的决断。这支由神策军士兵千挑万选的士兵和经历前次日出国大战后的历战的护卫营残部组成的亲卫营,终于在这一刻亮出獠牙。
他望着远处乔府的方向,想起伯言离开龙帝前的嘱托:寒星,龙都就交给你了。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夜色中,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屋檐。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往往在李忠贤雇佣的佣兵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已割断他们的喉咙。刀光闪过之处,鲜血无声地溅落在青石板上。不过半个时辰,派往各重臣府邸的佣兵全军覆没。
接连收到坏消息的李忠贤终于慌了。他一把揪住身旁龙斌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快,收拾细软,我们马上离京!
龙斌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腿软,肥胖的身子不住颤抖问自己的娘:娘,我们不是还有杨昊天......
蠢货!李忠贤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龙伯渝既已现身,禁军随时可能听他的肃清我们,如果不是千乘一刀的修为比他高的多伤了他,我们哪里来的时间,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果断舍弃了那企图挟持龙后和太后的计划,只带着黄小丽和龙斌,在数十名死士的护卫下仓皇出逃。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李忠贤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追兵随时会出现。
这一切尽在墨寒星掌控之中。他站在城门楼上,冷眼看着李忠贤的马车驶向城门。副将按捺不住,上前请示:指挥使,要拦截吗?
墨寒星摇头,目光依然紧盯着那辆马车:殿下早有交代,李忠贤背后定然还有势力。放他走,才能钓出更大的鱼,而且,带着四皇子,我们追出事情,若是龙帝归来,这等责任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
他顿了顿,右手缓缓按上剑柄,不过,戏总要演足。
他纵身跃下城楼,玄色披风在空中展开如鹰翼。长剑出鞘的瞬间,剑鸣如龙吟,剑光如匹练般斩向马车前的死士。
李忠贤!留下皇子!
这一声怒喝响彻夜空,既表明了立场,又坐实了李忠贤挟持皇子的罪名。墨寒星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着沙场征战磨练出的杀气。剑锋所过之处,死士的兵刃应声而断,鲜血如雨点般飞溅。转眼间已有数名死士倒地,剩余的也被亲卫营团团围住。
李忠贤惊怒交加,拿出匕首架在龙斌身上,尖声道:墨寒星!你再上前一步,杂家就杀了四皇子!
这一招看似凶狠,实则是他金蝉脱壳之计,所谓虎毒不食子,李忠贤已经是太监,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唯一血脉。只是墨寒星压根不知道这其中缘由,果然迟疑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间隙,马车在剩余死士的护卫下冲出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龙斌瘫坐在马车上,吓得尿了裤子,腥臊的液体在他华贵的锦袍上蔓延开来。墨寒星俯视着这个不成器的皇子,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他收起长剑,对赶来的亲卫吩咐道:没有十成把握就不要出手了!
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依然望着城门方向。
这一夜,龙都的权力格局悄然改变。当晨曦微露时,梦璇走出密室,墨寒星在府中已经等候多时,墨寒星带着亲卫营的士兵们下跪礼拜:“拜见左妃娘娘!逆贼李忠贤,挟持黄妃与四皇子,我等恐伤皇族!没有出手!”
“跑了..”梦璇眼中出现从未展露过的杀意。
“龙斌乃是李忠贤进宫之前就所生的孽种,不是四皇子;更是灭我杨家村炼制邪法骗过龙帝陛下的大罪人,黄妃黄小丽更是欺世盗名,本应该全数击杀的。”梦璇心想,如果李忠贤在此刻死去,那么那个四十年后的末日也就不可能到来了。可是这样的好机会却被放过,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
她手中紧握着龙伯渝留下的符纸,三千无魂傀儡将是他们扭转战局的第一步。晨光映在她坚定的侧脸上,仿佛为这个经历了一夜惊变的少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龙都的暗涌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二皇子龙伯渝也在乔府,受了重伤,你们先听他吩咐吧,我另有安排,前去支援伯言。”
远处宫墙上,墨寒星望着乔府飞出的梦璇,微微颔首。他转身对副将低语:传讯北境,龙都已稳。简短的五个字,却承载着无数个日夜的筹谋与等待。这一刻,他们各自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为同一个目标奋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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