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清润,空气里浮动着草木抽芽的新鲜气息。
清脆的鸟鸣声穿林而来,像一把钥匙,轻轻推开了新一天的门扉。
穆小吉与江程煜并肩坐在竹榻上,一身素白的练功服衬得两人身姿愈发挺拔。
他们双目轻阖,单手掌心相对,掌心相贴处似有微光流转,另一只手则结着沉稳的印诀,静静搭在膝头。
晨光透过竹窗的缝隙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汗湿的脸颊上,顺着下颌线滑落的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隐约能看出真气在体内流转时,那股内敛却汹涌的力道正攀升至新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周身的气息渐渐平稳,缓缓收了功。
穆小吉先睁开眼,眼底还带着运功后的水润光泽,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毛巾,细致地帮江程煜擦去脸颊的汗珠,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随后才起身,走到窗边的衣架旁换上常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茶放在圆桌上,声音里带着暖意:
“小魔兽,洗澡水备好了,你去沐浴吧。我去给你煮牛肉面,用昨天炖了好几个小时的牛骨汤。”
江程煜仍盘膝坐在床上,听到他的叮咛,缓缓吐纳出最后一口浊气,才睁开眼。
屋内已不见穆小吉的身影,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起身下床,走近衣架拿上常服,走近圆桌,端起穆小吉刚刚准备给他的茶水喝了几口,
随即把茶碗放在桌上,转身出了门,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香气——
油锅里滋滋作响,牛排煎得焦香,混着骨汤的醇厚,顺着烟囱直冲冲漫出,在山坳里肆意飘散。
江程煜转身走向浴室,推门而入时,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木桶上。
木桶里注满了温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新鲜的花瓣,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却让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张小女孩的面容。
“江程煜,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姐妹俩早就饿死街头了!”
吴欣大大咧咧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女孩大气特有的爽朗。
“是啊,江程煜,”花蕊的声音则温柔些,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以后我们姐妹愿为奴为婢侍奉你,报答你的再造之恩。”
那时他才十岁,急忙伸手扶住花蕊,脸上带着超出年龄的沉稳:
“说什么傻话。我们以后同气连枝,相辅相成,不分彼此。”
记忆里,三人的手掌重重叠在一起,相视一笑的瞬间,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脸上。
那间最初的小竹屋,就是他亲手为姐妹俩搭建的家。
江程煜缓缓坐进木桶,温热的水漫过肩头,花香萦绕鼻尖。
他闭上眼,将那些遥远的画面轻轻收起,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往事如溪,静静淌过心间,而此刻身边的温暖,却比记忆更真切。
江程煜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回到竹屋,刚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面香。
圆桌上摆着两碗牛肉面,汤汁红亮,撒着翠绿的葱花,
穆小吉正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等着他,眼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小魔兽,快过来坐下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穆小吉见他进来,立刻招呼道,语气里满是期待。
江程煜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小吉,辛苦了。”
说着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大口吃起来,热汤暖了胃,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穆小吉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满足,眼前这寻常的一餐,是他期盼了很久的回归。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丢了这份幸福,如今上天眷顾,难得重新拥有,十分珍视。
江程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眼催促:“快吃呀,面要坨了。难不成盯着我就能下饭啊?”
穆小吉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块牛肉放进他碗里:“你在养身体,多吃点肉。”
江程煜忙拒绝想夹回去:“不要,我碗里已经很多了,你自己吃。”
“这些年,我的肠胃一直喜欢清淡饮食,从来没有变过;”
穆小吉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的老实说,“你不一样,你肠胃好,工作量大,你要多吃点。”
江程煜听到缺席的那些年里,小吉的饮食习惯一直没有变过;心中滋味不免有些遗憾。
只好把那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盯着眼前人,咀嚼着他从未改变的心意。
随即三口两口喝完碗里的汤,放下筷子道:“我吃完了。你不是说今天要下山吗?赶紧吃。”
穆小吉眉眼弯弯,这才加快速度,一边吃面一边叮嘱:
“厨房炖锅里还温着肉,青菜和蘑菇我都洗干净了,
等下我出门前给你用电饭煲蒸上米饭,中午你自己简单炒个菜对付一下。
晚上我赶回来,给你带鸿盛御景酒店的招牌菜。”
话音刚落,他也仰头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放下碗起身就开始收拾,动作麻利得像阵风。
江程煜依依不舍的站在竹屋大门口,目光追随着穆小吉的身影,渐行渐远。
山间的羊肠小路蜿蜒曲折,穆小吉一手拄着手杖,步履有些蹒跚。
忽然,他如墨点般的身影,脚下一个趔趄,重重滑倒在地。
江程煜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往前跨了两大步,眉头紧紧拧起,眼底翻涌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他看见穆小吉慢慢撑起身子,伸手挽好裤管,将假肢重新调整好,
随即起身,又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着牙继续跛着脚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吃力。
那身影走几步便要弯腰扶扶腿,显然山路崎岖,对他的腿脚是极大的考验。
江程煜实在放心不下,忍不住追了几步,见四周空旷无人,便悄然提起真气,身形一跃而起。
他脚踏林间叶尖,施展踏云追月的轻功,如一道轻烟般飞掠下山,稳稳落在前方一处弯道。
身后传来手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越来越近。
穆小吉只顾低头看路,转过弯时,猛地撞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顿时一愣目光呆滞,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惊诧:“小魔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程煜走上前,轻轻拿过他手里的手杖放在一旁,随即伸出左手,
紧紧牵住他的右手,声音温柔却坚定:“我曾经对你说过,
这辈子就做你的右腿。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穆小吉怔怔地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里的惊诧渐渐被暖意取代。
他顺从地跟着江程煜的脚步,两人并肩朝山下走去,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
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手杖被落在原地,再也没了用处。
出租车稳稳停在锦阳别墅门口,铁艺大门上缠绕的藤蔓在阳光下泛着油绿的光。
江程煜望着那栋熟悉的建筑,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像一面镜子,照出过往的碎片——
这座以他名义的产权别墅,曾经二人在这里经历了美好的一段时光,同样也经历了一段难忘不堪的过往。
穆小吉付了钱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伸手朝他递来,
掌心摊开,带着稳稳的温度:“小魔兽,我们到家了,下车吧。”
眼里的期许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又软得让人心头发颤。
江程煜将手放进他掌心,被轻轻一拉,便抬脚下了车。
关车门时,目光扫过二楼那个阳台,忽然想起从前的过往;
穆妈妈反对二人不正常的关系,偷偷删了他的指纹,逼迫江程煜,知难而退。
之后他无法正常出入,几次都是,施展轻功走阳台解决的。
思绪回拢,两人已漫步走进别墅院子里,这是穆小吉第二次带他回家;
第一次带江程煜回家,那时的他沉睡不醒时,穆小吉推着轮椅带他回家。
如今手牵手带他回家,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口,
穆小吉扭头看向江程煜,满眼柔情,是甜蜜、是幸福、是圆满。
他伸出手指,在识别器上轻轻一按,“咔哒”一声,门锁弹开。
他推门往里走,牵着的手被拉扯,回头却见江程煜还站在原地,
双脚像被钉住了似的,眼神里有迷茫,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抗拒。
“到家了,进去吧。”穆小吉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哄着怕生的孩子,
“妈妈、小岳、优优都在里面,她们老早就盼着你回家呢!”
江程煜望着他眼底的光,喉结动了动,终于还是抬步,跟着他跨过了那道门槛。
玄关的鞋柜上,还摆着两人从前买的陶瓷小摆件,
阳光从落地窗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恍惚间,仿佛那些被时光隔开的日子,从未走远。
不同于往日的安静,是屋里传来一阵婴儿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紧接着,是穆妈妈带着笑意的哄逗声:“哎哟,我们大宝就是能耐,
一天到晚就知道逗的奶奶老开心,这小嘴笑得真甜哟。”
“夫人,把孩子给我吧,您也坐下来歇会儿。”小岳的声音带着关切,轻柔地响起。
穆惠英笑着摆摆手,低头逗着怀里的小家伙,语气里满是慈爱:
“我不累,你看这小家伙,精力多充沛,跟个小太阳似的,看着就舒心。”
婴儿的笑声又响起来,混着大人的宠溺,像一团暖融融的气,笼罩在屋子里。
江程煜心头残存的滞涩,瞬间被矛盾的心思搅得一塌糊涂。
他下意识往穆小吉身后躲,竭力想抹去自己的存在。
只见客厅沙发旁,穆惠英正抱着个襁褓,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小岳站在一旁,一手拿着拨浪鼓轻轻晃着,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脸上漾着阳光般的笑容,满是慈母般的暖意。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们身上,一派安宁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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