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去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憋出来一句：“你能想象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每天对着窗户外面的空地拍一个整天的直播吗？”
香鸢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陆去继续吐槽道：“关键是那个直播间还有四位数的观看，好多人说这个白噪音整个很适合学习的时候放着。”
香鸢笑得快从沙发上翻下去了。
她都能想象出来，陆去一脸认真地清空了自己的作案痕迹，没想到自己处理的全过程被人放在网上现场直播的样子了。
笑归笑，讨论问题的时候还是严肃的。
陆去等到香鸢结束笑声，说道：“对于我的‘过去’，有什么想法？”
“很不错的故事。”香鸢说道，“我都有些怀疑我们是不同世界线里的人了，你说的很多东西跟我所知道的不一样。”
香鸢顿了顿，详细解释道：“比如说维奇李克，在我的印象里，其创始人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抓了，相关网站也于之后解散。至于那个酒庄，我记得在今年还在运行，前几个月还沉了一条船。”
“的确有可能是世界线不同的问题，所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你从来没听说过魔术师了。”陆去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别急，还有其他的问题。”香鸢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故事表述中，视角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陆去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记忆，视角有问题？什么问题？他疑惑地摇了摇头。
“真是太奇怪了。你就没注意到吗，在很长一段陈述中，你完全是以你的同伴，艾欣的视角来进行陈述的？”香鸢问道。
好像……确实是？所以为什么，他会直接知道艾欣那边发生的事？艾欣直接告诉他的？
也不像是……
他突然开始感觉，自己的记忆就像是一块破胶布，但偏偏他又意识不到漏洞在哪里。
因为，他的记忆里，他居然能直接看到，鱼缸里游动的蝠鲼，在耳朵边也仿佛能听到那拨动保险柜的声音……
他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人听到、看到的东西？
甚至于直到对方从书房出来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自己在做什么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就仿佛不存在那样。
而在他把艾欣从房间里接出来之后，一切记忆又恢复了正常，就仿佛……
“如果不是艾欣是一个女生，并且在她的视角下发生的很多事，都是只有女生会遇到的情况，我真要以为你其实是多重人格了。”香鸢的嘴里说出了陆去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又或者是我从她嘴里听过全程的经历讲述，而在我长期的监禁生活中，我自己脑补完整了她在房间里的整一段经历。”陆去给出了一些解释。
这种现象倒是很常见，比方说，有些人完全记不清自己小时候的其他事，但对于父母反复念叨过的几件事却有清晰的印象。
那些事的记忆有些完全是出于父母的视角，而非自己的视角的。但在他们自己的认知中，那些记忆又完全是他们自己的。
比如说出去玩滚了一身泥回来，被一阵暴打。出去玩了什么？怎么弄的泥？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在泥里滚了一圈。
其实可能根本不是在泥里打滚，而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只是膝盖上沾了一些泥。但是在记忆不断的自我填充下，就变成浑身是泥了。
至于原因？组成记忆的细胞会或随机，或是按照顺序的死亡，导致记忆出现部分缺失。在有缺失之后，大脑就会通过前后文联想，和部分从外界获取到的知识，来填补进新的细胞中。
到最后，关于比较遥远的事的记忆，九成九的信息，其实都是由想象和外界获取的信息来填充的了。
“嗯……”明显，香鸢也知道这个理论。所以她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说之后你就被监禁了，说出五个你的狱友，或是狱警的名字。”
“我……”陆去突然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海里，确实没有关于自己后续的被监禁的过程，然后，他慢慢地根据自己的记忆，说出了一句话，“我……因为案情性质严重，是被独立监禁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背后都在泛着冷汗。
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他的记忆在回答他。
当他产生这样的疑惑时，他的记忆创造出了一个答案，解答他的疑惑。随着这个答案的产生，一个独立监禁室里的可怜身影才逐渐成型，而那个房间里的身影，正是他自己。
他此时，正在看着记忆里，被“新创造出来的”，被关押着的自己。
似乎注意到陆去有些不对劲，香鸢敏锐地准备跳过这个问题，放弃了继续询问的打算：“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我相信你的，毕竟，以你的水平，如果是编个故事来骗我，不会选择这样漏洞百出的方式。”
“谢谢你的信任。”陆去勉强地笑了一下。
“对了，为了确认我们之间的信息误差不是因为死亡的年份不同……你死亡的时候是哪一年？”香鸢问道？
陆去听到这个问题，却一瞬间就愣住了。
哪一年？
陆去听到这个问题，努力回忆了一下，却突然发现他的整个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明确的、这件事是发生在哪一年的概念。
比方说，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生日是什么时间？
他不知道。
中间发生过什么历史大事件？
他的记忆中仿佛开始出现闪屏，就像一个老式电视机屏幕上，已经悄然浮现危险的黑白雪花。
“呃……我换个说法。比如说，当时的米国总统是谁？国内办奥运的时候你几岁？”
陆去的表情持续的呈现茫然状态。
“比方说，之前你向我展示账号页面的时候，我看到你用的皮肤是石头门的。你应该脑海里能回忆起它的剧情吧？它是哪一年的？”
陆去的大脑仿佛恢复了一些功能：“这个我知道，第一部是2011年，第二部是2018年，我都是追着更新看完的。”
“那……你是在多大的时候看的？”香鸢心算一下，大概就已经知道，两人的信息差不会是因为死亡时间的差别了——也不像是因为世界线，陆去的情况好像要复杂的多。
陆去的头脑彻底陷入一片混乱，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奇怪的闪光，那些闪光在无规则的乱窜。
“陆……白鸽？白鸽你怎么了！”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他听到的声音是来自香鸢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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