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春妮和龙五的活动都有了结果，虽然现在是艰难的时期 ，但是对郭万全这样昔日的英雄，还是要适当照顾一下。
总不能没让炸弹炸死，到被饿死吧！
春妮找了一个星期天，和龙五一起去了郭万全的家里。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吕艳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小川，咳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做饭？”
一阵脚步声传来。
郭小川推开大门跑了出来，看见春妮和龙五，脸色瞬间白了，他往后退了两步，把身体靠在墙上。
右手背到身后，不安的在土墙上抠土。
援捷走了以后，他就一直担心他爸爸找上来。
现在他真的来了。
“你是来抓我的吗？”
郭小川忍不住问龙五。
春妮伸出手，摸着郭小川的头顶，轻轻的揉了几下。
“不是来抓你的，这几天你没拿别人的东西吧？”
郭小川摇摇头:“舅舅送吃的了！”
吕艳的两个弟弟，在春妮的印象中，是两个很自私的人，想不到在关键时刻，还能救济姐姐一家。
“有吃的，为什么你妈还催你做饭呢？”
春妮不解，问郭小川。
郭小川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说:“舅舅拿来的东西能吃，但是拉不出来！憋的难受，我爸昨天晚上叫了半宿！我不想让他吃了！”
春妮和龙五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龙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春妮:“你一个人送进去吧，我去反而不好。”
龙五觉得，郭万全应该是个骄傲的人，他肯定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自己落魄时的样子。
春妮知道龙五的考虑，拎着两个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点玉米面，和一点高粱米进了屋。
郭小川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春妮手里的袋子。
春妮打开房门，听到郭万全的呻吟声，想起郭小川的话，她停住了脚步。
“郭大哥！我是春妮，我来看你了？”
屋里安静下来，郭万全的呻吟声停止了，片刻以后传来吕艳的咳嗽。
房门开了一条缝，伸出吕艳蓬头垢面的一张脸:“你来干什么？不就拿你两个菜团子吗？咳咳！”
春妮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十多年过去了，吕艳还是那个德行！
“我不是来追究小川的事，厂里知道你家的难处，特意争取了点粮食，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春妮没提自己和龙五，只说是厂里的照顾。
看见春妮手里的粮食袋子，吕艳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黯淡了:“这么少，够吃几天啊？”
春妮心里想，同意龙五不进来真是明智的选择，就吕艳这种不知道感恩的话，龙五听了，十有八九会发火。
这点粮食，两个人几乎把嘴皮子磨破，才争取来的！
她还嫌少！
“还不让人进屋来！啰嗦什么？”
郭万全虽然没看见春妮的影子，但听出了她的声音！
春妮的嗓子受过伤，她的声音只要是听过的，就很容易记住。
何况她还和郭万全在一起共事过那么长时间！
吕艳说完以后也后悔，不是后悔自己说话刻薄，是怕春妮把手里的东西拿回去。
听到郭万全的话，立刻闪身到一边，把门让开。
走到门口，一股异常刺鼻的味道，立刻让春妮的胃里翻江倒海，差一点吐出来！
郭万全躺在炕上，身上盖着一床破被，瘦骨嶙峋，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替我谢谢厂里还没忘了我！”
郭万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和哽咽。
春妮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告诉郭小川:“要把粮食和舅舅拿来的东西掺在一起吃，就这点粮食，吃完就真的没有了！”
春妮估计，小川说的那种东西，就是秸秆用碾子反复压碎，然后用水过滤的残渣。
很多地方都开始吃这种东西了。
郭小川连连点头。
“郭大哥，我先走了，你歇着！”
郭万全点点头，伸手抹了一把脸，挥了一下手，就当和春妮告别了！
出了大门口，春妮干呕了一阵:“这屋里的味道真让人受不了！”
春妮蹲在路旁的壕沟边上，一边摆手拒绝龙五继续给她捶背，一边说。
“亏得我没有进去！”
龙五看着春妮难受的样子，又想笑又心疼！
他把春妮扶起来，用手背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走，咱回家！”
春妮感觉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浑身虚脱，没有一点力气。
为了不让龙五担心，她硬坚持着，没有说出来。
好容易回到家，一头扎到炕上，睡了一大觉，醒来以后，才感觉好一点。
“你是没听到吕艳的话，都能把人气死！她还嫌少了！”
春妮从炕上爬起来，向龙五说了进屋以后的事情。
龙五一边做饭一边说:“我都担心这件事情会给咱们找麻烦！”
龙五说的话在几天以后验证了！
一个星期以后，春妮下班回家，看见郭小川蹲在大门外面，看见春妮，哇的一声哭起来:“我爸死了！”
春妮吃了一惊，拉起郭小川:“你好好说，怎么回事？”
郭小川哭着说了事情的经过，昨天晚上他爸就去世了，现在就停在家里。
他舅舅在屯子里砍了两棵树，用牛车拉回来，准备打棺材。
春妮不明白:“那你找我干什么呢？”
郭小川说:“我妈说了，家里现在人多，粮食不够吃，找你拿一点！”
春妮都气笑了:“找我拿一点？告诉你妈，我也没有！”
郭小川抬着脸看了春妮半天，然后跑了。
春妮觉得可气，真让龙五猜对了，她还真没完了。
吕艳不是厂里的职工，郭万全一死，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她这是想最后一次借郭万全的光。
可她实在帮不上忙！
没有办法。
龙五回来的时候，看见家里大门紧闭，一个瘦骨嶙峋，披头散发，还一个劲咳嗽的女人坐在他家的大门口放声大哭。
手里死死的拉着春妮。
援捷和宝丫在一旁，狠狠的瞪着那个女人。
“你放开我妈妈！”
那个女人依然大声哭嚎:“春妮，你不也是被服厂的干部吗？我听说康厂长退休，你就是厂长了！我们家老郭的事你不能不管！”
“我现在没钱发丧他，厂里要是不出钱，我就让人把他抬到你家门口来！”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厂里已经尽力了，实在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有些头是不能开的，一旦开了，就会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后患。
“你不管，我就死你家门口！”
吕艳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向春妮撞过去。
春妮往后一闪，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后面倒下去。
援捷一步蹿过去，从身后抱住妈妈，却被春妮带着，一起摔了下去。
春妮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黑乎乎一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春妮不省人事，吕艳怕担责任，转身跑了！
龙五抱起春妮，也顾不得吕艳，急忙往屋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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