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春又生,雨是世间散客,夜是人间绝色。
夜雨之中,黄花树下,孤井之旁,竟然有人在井中钓鱼,夜太黑,看不见人脸,雨不大,黄花树叶足以遮挡。
“自我回到若梦居,二十多年了吧,您还是第一次来看我!”
声音是一个女子之声,可却未见其人,而且声音似乎就在黄花树下。
“咳咳…咳咳…”
鱼竿在摇晃,细雨在漂浮。
“您一生都在钓鱼,可您根本就不懂,钓鱼的目的实际不是钓到鱼,哎,世人哪知鲜深意,此心取适非取鱼!”
“咳咳…咳咳…”
清风起,人影瘦。
“乱世佛祖不问事,太平道师不观心,千年已过,祖师当年的决定真的对吗?您的坚守真的值吗?这天下之运又岂是一两件神物能左右的?”
“咳咳…哎,人老了,连鱼都钓不成了,心不动,可这该死的身体却忍不住咳出声!”
枯井旁的瘦弱人影应该是一个老丈,这声音细弱而沧桑。
“我在黄花树下静坐二十多年,终于知道祖师为何取名若梦居了,名为若水,其人是梦,梦早晚都会醒的,可惜呀,她却没等到梦醒那一天!”
春夜雨渐消,夜凉如水,孤井黄花,生寂音杳,那时不时的咳嗽声,有些落寞,有些刺耳。
许久之后!
“观星山来人了,咳咳……”
又隔了许久,黄花树下女子之声淡淡的传来:
“是杀?是请?是抓?是困?是寻?”
“有人得到了若水祖师千年的传承,咳咳……”
“九重楼顶观世象,魂萦柳下等传人,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咳咳…咳咳…原来你当年真的去看过魂萦柳!”
“祖师既已用己身封印神器,却又偏偏在魂萦柳下等传人,您还不知其深意吗?”
“咳咳…咳咳…你偷看过祖师遗训,观星山传人不现世,魂梦阁不得入世,当年你的任性出走,改变了魂梦阁的命数,傻丫头,祖师遗训是半显半隐,你怎么知道我的苦心呢?”
古井垂钓之人起身来到了黄花树下,伸手抚摸着黄花树。
“九重楼祖师画像并没有任何字迹,难道说被玄天阁魂萦阙的人调包了?”
女子的声音变的柔和了很多。
“咳咳…咳咳…祖师当年创建魂梦阁和魂萦阁,魂梦阁避世守护,魂萦阁出世应劫,千年来,两者之间唯一的牵连就是祖师传承,魂萦阁的画像并没有任何字迹,因为魂萦阁是应劫,应劫就意味着死,所以当年魂萦阁归入玄天教,实际并不是错,那只是一种求生之法,咳咳…咳咳…”
这一次,黄花树下的老人咳了很久很久,他最终都快跪下了,而且地上应该是吐了一些什么,或许是血吧!
“魂萦阙本就与我们无关,我想知道祖师遗训在哪儿?”
“独悲禅院,咳咳…咳咳…”
“不可能,我去过独悲禅院,那里的确有祖师画像,可也仅仅是一张画像!”
女子的声音有些激动了!
“咳咳…咳咳…你不也去过魂萦柳下吗?不也是什么也没得到吗?”
“您,您的意思,独悲禅院的祖师画像,必须其传人才能看到遗训之言?”
女子的声音渐渐的变弱了,似乎有些失望吧!
“咳咳…咳咳…哎,今日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魂梦阁就交给你了!”
“咳咳…咳咳…”
黄花树下的人影又缓步走到了古井旁坐下了。
“阁主,您,您,我是魂梦阁的罪人呀!”
“咳咳…咳咳…老喽,以后再也不钓鱼了,你说的对,我根本就不知自己在钓什么!”
那瘦弱的人影收起了鱼竿,走向了小院门口。
“阁主……”
黄花树下依旧有声无人。
“二十多年前,我对不起你,今日我恐怕还是会对不起你,咳咳…咳咳…”
钓鱼之人出了小院,黄花树下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依旧看不清脸。
“阁主,您,您什么意思?”
“祖师的传人叫穆晴雪,魂梦阁传承近千年,有两个职责,其一守护神器,其二诛杀祖师传人,咳咳…咳咳…”
黄花树下的人久久不言,她已瘫倒在地了。
雨依旧淋淋漓漓,夜依旧冷冷清清!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晴雪会是祖师传人,祖师传人不是应该出自魂萦阙吗?怎么会是我的女儿呢?不对呀,不可能!”
女子的声音有些凌乱,有些惶恐,有些惊慌!
许久之后,女子扶着黄花树努力的站了起来,她的手中拿着一枚令牌,那是魂梦阁阁主的信物。
“阁主,难道晴雪的生死与观星山有关?”
“魂萦魂梦问观星,魂梦阁交给你了,姬青阳和舒芩现身雁泉了,哎,你好自为之吧,咳咳…咳咳…”
小院外那个钓鱼老者并没有走,不过说完这句话,他真的离开了,而且是离开了魂梦阁!
钓鱼老者要去独悲禅院取画,可他并不知道他晚了一步,因为独悲禅院的画被观星山传人带走了,不过他也是去寻观星山传人的,他真的不知祖师遗训为何会让魂梦阁杀自己的传人,这个答案,他也要问观星山传人。
黄花树下的女人就是穆晴雪手中的一个小草人——穆晴雪的母亲,她当年出走魂梦阁,其实就是寻找和诛杀祖师传人的,但那只是一个借口。
穆晴雪母亲和舒芩就是想离开魂梦阁,她偷看了祖师遗训,千年已过,她们不仅不懂,还不知其意,更不想被一纸遗训束缚一生。
魂梦阁世代都是隐世不入江湖的,可人的心真的拴不住呀!
魂梦阁最终找到了穆晴雪母亲,切断了她与尘世间一切的痕迹。
阁主的咳嗽并不是因为岁数大了的,而是当年与万魔宗交战受了重伤。
穆晴雪母亲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困在黄花树下二十多年了,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她的女儿穆晴雪。
或许不应该叫她的女儿了吧,因为她切断了与穆晴雪所有的联系,包括那血脉之中的魂萦之力,她一直以为,穆晴雪早就已经夭折了呢,可今日却得知,穆晴雪不仅活着,还成了祖师传人。
穆晴雪母亲真的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不,她应该高兴,活着就有希望!况且,观星山传人已经现世,魂萦阙和魂梦阁的未来,都要问观星山,这是祖师遗训!
“魂梦阁与观星山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黄花树下穆晴雪母亲真的很迷茫,若水祖师与玄天阁有关,这是有据可查的,要不然,魂萦阁当年也不会出面帮助玄天阁,可是与观星山的关系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黄花树下,穆晴雪的母亲整整站了一夜,细雨之中,她哭过,笑过,当天色渐明时,她又消失了,黄花树下是她的牢笼。
穆晴雪母亲并不明白阁主的安排,虽然把阁主信物交给了她,可是禁锢她的阵法并没有消失,她能做的就是等待!
穆晴雪母亲的心本来都已如那井水一般无波无纹,可今日之后,她的心却泛起了涟漪,因为她的女儿穆晴雪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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