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妻子林小满正在修剪阳台上的绿植。她转身微笑，阳光在她栗色的长发上跳跃。“回来啦？饭快好了。”
苏贝克注视着这个美丽的女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记不起他们的婚礼。事实上，关于他们如何相识、相爱的所有记忆都像是蒙着一层薄纱，遥远而不真实。
晚餐时，苏贝克几乎食不知味。他偷偷观察着“家人”的一举一动。
林小满动作优雅地夹菜，不时询问小贝学校的事情；
小贝叽叽喳喳地讲述班级趣事，偶尔因为嘴里塞满食物而被母亲轻声责备。这画面温馨得近乎虚假。
“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林小满关切地问，手指轻轻覆上苏贝克的手背。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触感真实得可怕。苏贝克几乎要被这种真实感说服了——如果他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警觉。
“可能是太累了。”他勉强笑笑，“有个复杂的手术。”
“那早点休息吧。”林小满起身收拾碗筷，“我来洗碗，你去陪小贝做作业。”
书房里，苏贝克假装翻阅医学期刊，实际上在脑海中梳理着支离破碎的记忆。苏贝克毕业于刑警学院，专攻法医病理学，曾在市局刑侦队工作过一段时间，骨科医生苏贝克则毕业于燕京医科大学，专攻骨外科.……这两段人生轨迹截然不同，却在他的脑海中并存。
更奇怪的是，当他尝试回忆具体案件或手术细节时，骨科医生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而法医的记忆却异常清晰。
“爸爸，这道题我不会。”小贝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贝克接过作业本，突然注意到男孩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蓝色。他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
“你眼睛...是什么颜色？”他脱口而出。
小贝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棕色啊，和妈妈一样。爸爸你怎么了？”
苏贝克眨了眨眼，再次看去——男孩的眼睛确实变成了普通的棕色。他一定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夜深人静时，苏贝克悄悄起床，开始在房子里搜寻线索。客厅、卧室、厨房...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普通。直到他打开书房最底层的抽屉，发现了一把陌生的钥匙。
这把钥匙很小，像是开保险箱用的。苏贝克环顾四周，书房里并没有保险箱。他跪下来检查书桌底部，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
暗格中是一个黑色金属盒。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样物品：一套精致的手术器械（不，是解剖工具）、一叠案件照片、一个警员证——上面赫然印着他的照片和“法医苏贝克”的字样。
照片上是各种凶案现场和尸检过程，血腥而真实。其中一张特别引起他的注意：一个年轻女性躺在便利店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刀。
照片角落用红笔写着“棋子3号”。
苏贝克的手开始颤抖。
这不是幻想，不是精神错乱。
他确实是一名法医，而现在他生活在某个精心构建的虚假现实中。
“睡不着吗？”林小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贝克猛地合上盒子，但为时已晚。林小满的目光落在打开的暗格上，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
“你...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陌生。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苏贝克站起来，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
林小满叹了口气，从睡衣口袋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我本来希望你能坚持到实验结束的。”她按下按钮。
剧痛从苏贝克后颈的疤痕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跪倒在地，视线模糊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林小满——不，那个冒充他妻子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毫无感情。
“重置程序启动。”她对着空气说道，“目标记忆出现突破性复苏，建议升级控制措施。”
刺眼的白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苏贝克的视网膜。他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腕被某种柔软却坚韧的材料固定在了床沿。脚踝处传来同样的束缚感。
“生命体征稳定，脑波活动异常活跃。”一个机械女声在房间某处响起。
苏贝克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适应这过分明亮的环境。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天花板，甚至连他躺着的硬板床也是毫无瑕疵的白色。这不像医院——医院至少会有窗户，有消毒水的气味。这里只有一种奇怪的金属味，像是新拆封的电子设备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
门上的小窗无声地滑开，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让苏贝克联想到深海鱼类——冰冷，毫无感情，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苏贝克，你比预期中醒得早。”男声从门外传来，语调平稳得像在讨论天气，“看来剂量需要调整。”
金属门滑开时发出轻微的液压声。走进来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胸前的名牌上简单地印着“守卫”二字。他身后跟着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人，那制服样式古怪，像是某种古代狱卒的服装与现代军装的混合体。
“这是哪里？”苏贝克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们是谁？”
守卫没有回答，只是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其中一名制服人员走上前，从腰间的皮套里取出一个银色装置，形状像是一支粗短的钢笔。苏贝克本能地向后缩，但束缚带限制了他的移动。
“放松，这只是常规检查。”守卫说，声音里带着虚假的安抚。
钢笔装置顶端亮起一点蓝光，在苏贝克眼前晃过。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他的太阳穴，像有人将一根烧红的铁丝插进了他的脑髓。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翠绿色的飞行夹克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干瘦的背影驼着，正在调试某种复杂的仪器。男中音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姥爷的，苏贝克，你去哪了？！给老子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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