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显然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从另一只袖中取出一张绘制精细的房屋样图,在图纸旁铺开。
“诸位请看,这是一套标准住房的样图。长九步,宽五步,砖石结构,坚固耐用。内里可隔成两间卧房、一间堂屋,最关键的是——”
他手指重点在图上两个位置:“这里有独立的灶间,不必再在屋外搭棚生火,烟熏火燎;而这里,是独立的净房,内有通水渠与下水管道相连......”
说到这里略作停顿,补充道:“此为标准户型。若家中人口超过五口,可申请更大户型,譬如三室一厅,乃至四室两厅。”
这番描述,除了武卫国还能勉强跟得上思路,其余众人皆是一头雾水,脸上写满了困惑。
柳三娘性子急,忍不住抓了抓鬓角散落的发丝,插话道:“秦大人,恕民妇愚钝,这‘三室一厅’、‘四室两厅’是何格局?还有那‘净房’……怎能在家里头解决那等五谷轮回之事?这、这不合规矩吧?”
方卓也皱着眉头,疑惑更甚:“通水渠尚可理解,引水入户嘛。可这下水……秽物往哪里去?难不成在屋下挖个大坑?”
秦昊知道这些概念对于当下之人过于超前,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他斟酌了过后,决定暂时绕过细节:“此事口说确实难以明了。这样,不日之内,县衙将在此处附近,按此图原样搭建一间‘样板房’,届时欢迎大家亲临观看、体验,一切疑问自然豁然开朗。”
他巧妙地将话题拉回主线,继续阐述:“如此一套住房,每层可并排布置四户或六户,叠至六层,便是一栋住宅楼。具体样式,请看这张图。”
说着,他又抽出一张图纸,上面用清晰的炭笔线条勾勒出一栋六层楼宇的立体样貌。
虽仍是图纸,但楼宇的轮廓、层高、窗户排列已栩栩如生。
众人凑近细看,不由得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这高楼的模样,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柳三娘看得最为仔细,几乎将脸贴到了纸上。
半晌才抬起头,眼中困惑未消,又多了几分难以置信:“敢问秦大人,这……这楼盖得这般高,还是砖石的,它……它不会塌吗?”
这也是所有人心头最大的疑虑。
秦昊微微一笑:“请诸位放心。我们采用钢筋为骨,砖石混凝土浇筑,名为‘砖混结构’,坚固无比。设计使用年限可达五十年,足以抵御……嗯,这么说吧,即便是山崩地裂、狂风海啸般的灾厄,只要非正面直接冲击,楼体亦可安然无恙!”
他将七级地震、九级台风换算成了古人更能理解的“山崩地裂、狂风海啸”,虽然不甚精确,但足以传达其自己的意思。
柳三娘听得愣住,一时难以消化。
陈老拐却紧盯着图纸,微微发颤的手指轻轻抚过图纸上的线条,声音很是激动:“这……这房子,看着比城南那些老爷们住的青砖大瓦房……都不差啊!”
“陈老说得不错。”秦昊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永安新区’要建的,就是让寻常百姓家,也能住上不输于富户的好房子!”
众人闻言,心头大震,继而长长吁出一口气。
何止是不差!
比起他们眼下透风漏雨、低矮潮湿的棚屋,这图纸上的房子,简直胜强万倍!
“此类住宅楼,一期规划建造一百栋,足以容纳一万三千余人安居。整个新区将按‘花园式小区’规划,楼间留有绿地、道路,环境整洁。”
秦昊点到为止,并未深入解释何为“花园式小区”。
新事物太多,一味解释反易让人晕头转向。
接着,他抽出另一份资料,神色转为郑重:“关于新区建设,还有一事,需请叶帮主及忠义堂鼎力相助。”
叶清崖坐直身体:“大人请讲。”
秦昊将资料在桌上摊开,上面写着“永安新区工业区规划图”。
他手指点向其中标注的区块:“新区之内,将与百栋住宅同步兴建‘工业园’。第一期计划设立‘纺织厂’、‘铁器工坊’、‘木器厂’、‘砖瓦窑’、‘玻璃厂’等数座工坊。需要大量具备一定技艺的工匠,以及众多肯出力气的人手。县衙虽已张贴告示招募,但应者寥寥,成效不显。”
他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诚挚地落在叶清崖脸上:“因此,秦某想请叶帮主与忠义堂的乡亲们,能起个带头作用,率先加入。一来,诸位久居此地,熟悉情况;二来,忠义堂在百姓中素有威信,若你们能带头,必能打消许多人的疑虑。”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具体的诱惑:“当然,作为首批进驻工业园的工人,待遇从优。熟手匠人,月钱二两银子起步;学徒工,月钱一两二钱。以上皆包食宿。此外,新区内将设立‘学堂’,适龄孩童可免费入学三年;设立‘医馆’,工人家属看病抓药,费用减半。所有这些承诺,都会白纸黑字写入用工契约之中。”
此言一出,厅内瞬间连呼吸声都重了几分。
齐猛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大人,此话……当真?!”
其他人也终于按捺不住,惊呼连连:
“还有免费学堂?!”
“看病药费还能减半?!”
“这……这简直是……”
众人已经词穷。
只觉得今日听到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如同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却又被秦昊以如此具体、如此郑重的方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叶清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堂内各位头领,神色肃然道:“诸位叔伯、兄弟,清崖有一问。”
陈老拐代表众人开口:“帮主请问。”
“咱们忠义堂,当年是因何而立?立堂的宗旨又是什么?”
赵四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声若洪钟:“忠义为先,扶危济困!”
“不错!”叶清崖目光扫过众人:“这些年来,咱们在这棚户区,亲眼见过多少乡亲病无所医?见过多少孩童目光渐黯?见过多少人家,一场急雨过后,屋倒墙塌哭声一片?”
她的声音逐渐提高:“如今,有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不用我们砸锅卖铁,不用我们跪地求人,就有可能让所有跟随我们的兄弟住上不怕风雨的好房子,让我们的孩子有书可读,让我们的父母有病能医!这样的机会,咱们——要不要?!”
厅内众人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柳三娘声音发颤,仍有最后一丝顾虑:“帮主,咱们若这么做了,漕帮那边……”
“漕帮那边,自有我来应对!”叶清崖斩钉截铁,气势凛然:“咱们忠义堂能在棚户区立足,靠的是乡亲们的信任和自身的骨气!如今,正是乡亲们需要咱们站出来的时候,咱们若是畏首畏尾,只顾自身安危,哪还配得上‘忠义’二字?!”
秦昊此时插话道:“秦某这里再多说一句。祝伟大担心不无道理,这丫,为安大家之心,也为了方便行事,在下予诸位一个‘公家’的身份。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公家身份?”
众人再度哗然,情绪更加激动。
他们名义上是“忠义堂”,听着像个江湖帮派,实则不过是一群苦命人抱团取暖罢了。
若真能得一个官府认可的“公家”身份,无论是地位还是保障,岂是现如今可比?
不等叶清崖发话,众人已按捺不住,纷纷鼓噪起来:
“大人,我们愿意!这还有啥可考虑的!”
“是啊帮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就连先前反对最力的齐猛,此刻也双目微赤,拳头紧握,粗声道:“这还考虑什么?!咱们干了!”
叶清崖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再次看向秦昊时,目光已极为认真:“秦大人,不知这‘公家身份’,具体是什么?”
秦昊略一沉吟,给出两个选项:“我有两点提议。其一,你们可以自行组建一个‘公司’,自负盈亏,但与县衙签订长期合约,承接新区建设部分的工程或劳务;其二,所有愿意加入的工匠、劳力,直接编入‘永安新区’的建制,由县衙统一管理,按月支付工钱,并享受方才所说的各项福利。”
随后他用尽量浅白的语言,简要解释了“公司”的运作模式,以及“职工福利”包含的内容。
结果毫无悬念,所有人一致选择第二条路:加入永安新区,成为有“公家”身份的工人,享受“职工福利”!
叶清崖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期盼的脸,心中很是欣慰。
她最后转向秦昊,神情无比郑重:“秦大人,自今日起,忠义堂就地解散,全体人员,愿听从大人安排,全数加入‘永安新区’!但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大人也需答应我们三件事。”
“叶帮主请讲。”
“第一,方才大人所承诺的所有补偿方案、工钱待遇、福利条款,必须白纸黑字写明,加盖县衙大印,并公示于全城百姓面前,以示公正。”
“可以。”
“第二,建设期间,所有工人工钱,必须按月足额结清,不得有任何克扣拖欠。若有工人在劳作中受伤乃至亡故,县衙需负责医治、抚恤,不可置之不理。”
“第三,”叶清崖紧紧盯住秦昊的眼睛:“无论将来遇到何种阻挠,大人都绝不能半途而废,背弃今日之诺!”
其实她所提的这几条,大多已包含在秦昊构想的劳动契约与管理制度之中,但秦昊此刻并未多做解释。
他迎上叶清崖锐利而充满期盼的目光,缓缓抬起右手,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秦某在此立誓:永安新区一日不成,秦某便一日不离淇县。若违此誓,犹如此案——”
他左手猛然拍在身旁的木桌上,虽未用力击碎,但那决绝的姿态与铿锵的誓言,足以震撼人心。
古人重誓,尤其是一地父母官如此重誓。
此言此态一出,厅内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犹疑,彻底烟消云散。
“好!”陈老拐激动得老泪纵横,重重一拍大腿:“秦大人有这般决心,老朽我这把快入土的老骨头,还能再带几个徒弟!”
赵四爷也“腾”地站起,胸膛起伏:“我赵四水里岸上的活计都熟!组织施工队、调度人手的事,算我一个!”
柳三娘抹去眼角的泪花,声音哽咽却坚定:“我略懂些草药医术,可以医治伤痛病人。”
叶清崖此刻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嘴角却扬起一抹如释重负又充满希望的灿烂笑容。
她看向秦昊,并无话语,却是郑重地抱了抱拳。
秦昊微微一笑,抱拳回礼,也是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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