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的笑容渐渐收敛。
面对小护士的天真，他努力保持着微笑：“你是在哪儿看到的新闻，能分享给我看看吗？”
小护士乐呵呵地举起手机：“不止新闻哦，还有您的个人事迹集呢。有人在网上搜集您的故事，给您做宣传。
我平时不怎么看新闻，今天却看了好久，所以刚看到您，我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过来，赵组长，能给我签个名吗？”
赵子轩浏览着她手机上一条条关于自己的新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特别是刚抓的余文华，怎么这么快就上了新闻？
自媒体的用词极其夸张，什么“扫黑英雄浴血擒凶”、“单枪匹马对峙黑幕副局长”，配图往往是赵子轩从警局出来，脖子上带伤的那张照片。
在这股风潮下，连他小时候拿过全校第一的事也被挖了出来。网络就像放大镜，一旦有热点，就会无限放大。
对普通人而言，这是走红，但在体制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牛文才走过来瞄了一眼，神色凝重地对赵子轩说：“这是有人在整你，宣传得太离谱了。”
赵子轩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招叫做“捧杀”，把扫黑办的功劳全往他一人头上堆，这本身就偏了方向。
再说，好多案子还没定论，自媒体那儿就已经板上钉钉了，尤其是余文华那事儿，官方还没正式宣布，网上就已经炸锅了。
显然，背后有人在操控，赵子轩赶紧给钟俊彬去了电话，钟俊彬在省委宣传部混过，一听就知道不对头。
“子轩，你这几天先找个酒店住下，等我消息，我会让省委出面，对网上的消息正面回应。
舒秘书长那头，我让他也发个声明，澄清那些混淆视听的案件。你现在不能露面，一旦被网络盯上，麻烦就大了。”
钟俊彬思路清晰，马上有了安排。他对赵子轩还是挺看重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他避避风头，自己出面摆平这事。
赵子轩也没磨叽，出门就找了个偏僻的小旅馆住下，除了手机，其他联系方式全断了。
中间，赵子轩接到了郑冉的电话。
“咱们的扫黑硬汉，这下可出名了。”郑冉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点嘲弄。
赵子轩清楚自己的境况，苦笑了一声：“真没想到他们来这一手，连你都知道了，传播得够广的。这招，比直接泼脏水还让人难受。”
郑冉嗤笑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捧杀嘛，先得把你捧上天。不把你捧到一定高度，后面哪能摔得你粉身碎骨。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呢。”
“姐，我对媒体这玩意儿不懂，现在能不能让省委宣传部压下这些宣传？”
赵子轩还是想给这事降降温，这样才能安心工作。
郑冉却说：“现在晚了，那些自媒体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一拥而上。而且你的事，已经传到省外去了，用他们的行话，就是出圈了。你只能低调，别让人轻易抓到你的小辫子。”
赵子轩苦笑，低调？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人无完人，网络放大镜下一照，平时哪做得那么滴水不漏。
别人爱挑刺儿，咱也没辙。就算花钱雇水军跟他们对着干，也耗不起那劲儿。
郑冉出了个主意：“要不这样，趁这档口儿，你干脆上京城躲躲，在那儿窝个一年半载的，把老家那些烂摊子先扔脑后。
有京城那头儿的人照应着，往后谁要想在你头上动土，可就不容易了。再说，你名声在外，以后回来，起点自然比旁人高一截。”
赵子轩琢磨透了，对手那唱的是哪出戏——先是把你夸上天，让你心里美滋滋的，然后给你个甜头尝尝。
就像古时候那些乡绅，万一碰上个能干又认真的县太爷，自个儿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要想撵走这碍眼的官，就玩这套，今天送万民伞，明儿立功德碑，硬是把人家捧得高高的，任期一满，人家升官走人，他们又能安生了。
哪能指望每个官都清清白白呢，概率上讲，那也不现实啊。
赵子轩这下“火”了，正好借这股风，照着郑冉给的路子上京城。这样一来，名声保住了，以后的路也铺得更顺。
可这看似美滋滋的选项，赵子轩却犯难了。
他说：“姐，我要是一走，钟市长咋整？走是走得轻松，可就把钟市长晾那儿了，再说了，带着扫黑办一帮人的辛苦成果拍拍屁股走人，这事儿干得不地道。”
进京的诱惑大，但赵子轩这时候不能撒手不管。钟俊彬对他掏心掏肺的，这些努力可不是看不见的。
把他从火坑里拉出来，帮他破格提了正科，还帮他搭人脉。
官场上，说到底都是利益交换，真感情难找。但赵子轩心里有杆秤，啥该做啥不该做，得分清楚。人家拿他当个人物看，他哪能拍拍屁股就溜了。
拒绝了郑冉的建议，郑冉倒是一点不吃惊：“我就知道你小子舍不得走，试试水罢了，不走也挺好，有些风浪总得自己闯闯。
温室里的花儿，将来手腕儿、火候、分寸哪样都差点儿。有啥难题多问问钟俊彬，他道行深。真顶不住了，还有我呢。”
赵子轩心存感激：“多谢姐。”
遇到郑冉，赵子轩觉得自己挺幸运。有这么个靠山，一遇难关就能打电话求救，这让他心里更有底了。
挂了电话，赵子轩在旅馆里翻出纸笔，开始梳理最近这一连串的事儿。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赵子轩基本不怎么上心，手机常常关机，每过一个小时才开机瞅一眼新动态。
到了晚上，余文华被双规的消息正式公布，这下赵子轩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他最担心的就是余文华这事儿被人做文章，万一高层插一脚，双规泡汤，那麻烦可就大了，接下来的路也难走。
余文华这一双规，可是扫黑办下一步棋的关键，既能震慑本土势力，又能给永耀集团瞧瞧他们的决心。要是这条路走不通，扫黑行动恐怕就只能浮于表面，挠痒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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