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怀秋也在心中问过自己很多次，究竟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喜欢，才对她有所不同。
曾经的很多时刻，他怨恨自己让不幸降临到了她的身上，直到完整的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视线，他的心跳，总是不由得为她徘徊。
是自责吗？
怀秋眼里涌动着光芒，他抬起手来，掌心覆上了她的面颊，一片温热。
早就已经不是了。
见过她笑，见过她哭，见过她的许多面，又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若是心悦呢？”
如此动人的字句从他口中说出，饶是茯欢也不由得僵愣在原地。
怀秋的指尖微颤，他知道他不该说这句话，知道他应该离她越远越好，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
每每见到她与迦夜那般亲昵，听到她与夙尧的婚讯，从旁人口中得知她与一名男子携手同游，此番种种，都让他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本就是他所期盼的不是吗？
可是他觉得这比满月夜发作还要痛苦万分。
“若是我心悦你呢？”怀秋的尾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当如何？”
他期盼着那个答案，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茯欢注视着他的面容，恍然想起他们的初见，那天山上下着好大的雨，他撑着一把伞从人群中缓缓走来，而她扑了他一个满怀。
庭院深深深几许，他弹奏的那一曲，至今仍在她耳边回荡。
说是初见，但已是重逢。
可好像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盼望着再遇。
“怀秋，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茯欢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怀秋眼底压着千钧重石，就连唇下的那颗小痣都染上了一层暗色。
良久，他的唇瓣松动，“没有。”
又得到同样的回答，茯欢长叹一声，心中不免有些恼他，于是从十方镯里取出一个锦盒塞进了他的怀里。
“那这算什么？”
见到她唇边的那一抹冷笑，怀秋的心脏被狠狠揪起，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已经背过身去。
“你不是哑巴，但你是个骗子。”
话了，茯欢捡起地上的万剑之主，往前走去。
怀秋僵在了原地，垂目看着手中的那个锦盒，他缓缓打开盒盖，里面的两样物什瞬间刺痛了双眸。
原来她都知道了啊......
怀起目光移向她的背影，手指骨节泛白，带着两条手臂都在用力，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仍旧觉得遥不可及，又或者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到她的身旁。
毕竟，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周遭的景象开始碎裂，这是阵法消散的前兆，而处在阵法中的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个不敢上前，一个不想回头。
茯欢低头看着手中的万剑之主，如今四方剑阵消散在即，这幕后之人没能杀了她，那么在阵法之外肯定还安排了后手，她得小心防范。
只不过……
她眼神一凌，指尖在刀身上快速绘制，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完全裂开，光影如同泡沫一般逐渐消散，随之显露的是冗长寂寥的宫道。
天色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暗了下来，茯欢刚一站定，就察觉到四周阴冷的气息，紧接着数道银光直逼她所在的位置，她侧身一闪，巧妙躲过了那些银光，定睛一看却是淬了毒的飞镖。
这时，十几个黑衣蒙面男子从暗处飞身而出，将她和怀秋包围起来，而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眼中露出浓烈的杀意以及恨意。
“阁下真是好大的手笔。”茯欢不由得冷笑一声。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吭声，而是一个箭步来到她的身前，手中的长剑直击她的心口。
茯欢用万剑之主抵挡下那一击，双方的武器在空中摩擦出火花，其余人等也没有留给她喘息的时间，提剑冲了上来，却见一道青衫划过，数枚银针以刁钻的角度飞射而来，阻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茯欢分出一缕神识看向怀秋，他本就受了伤，如今长衣被血渍浸染，如若长时间拖下去可能会加重伤情。
思及此，她出手的动作越发凛冽，为首的黑衣人节节败退。
怀秋忽地一个旋身把一枚药丸喂入了她口中，她没有犹豫立即咽下，右手挡掉黑衣人的又一击，左手手臂却已经环上了怀秋的腰身。
彼此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怀秋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在地上，淡紫色的迷雾随之蔓延开来。
“小心有毒！”
毒雾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茯欢早已带着怀秋飞离数丈开外，她稳住怀秋的身形，他受了伤，万一还有埋伏，独自一人离开或许会更危险。
“在这等我。”
怀秋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只会是拖累，于是乖乖待在原地。
茯欢召唤出翠花护住他，自己则带着富贵冲锋杀敌。
那些个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哪怕因为中毒行动迟缓，出手的招式却依旧狠厉。
她和怀秋失踪了这么久，想必南以萧已经派人来寻了，所以在那之前这些个黑衣人绝对会不惜代价杀了她。
她本就在阵法中消耗了太多内力，长久耗下去对她没什么好处，速战速决这一点倒是与黑衣人不谋而合。
但同时，她也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想。
毒雾还未散去，一只机关蝴蝶从十方镯中悄然飞出，停在了为首那人的手上，茯欢发现他有一瞬的晃神，并没有及时将蝴蝶驱赶。
也是这么一瞬的时机，机关蝴蝶轰然炸裂开来，茯欢让富贵暂时抵挡住其余人，自己则握刀刺了上去。
为首之人哪怕反应迅速，手臂却还是挨了一刀。
茯欢得了反手的机会，招招直戳他的命门。
为首那人处于弱势，躲避不及，只得不停抵挡。
就在胜负即将分晓之际，茯欢注意到一道隐于角落的暗箭躲开了富贵的攻势，目标朝向怀秋。
她根本来不及没有思考，下意识抽身闪回。
箭矢没入血肉，一阵闷哼响起。
怀秋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刚想挪动脚步，就听见：
“别过来！”
茯欢将插在臂上的箭矢拔出，上面还沾了血沫，她转而把箭扔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又一声闷哼传来，一道影子随之从原处离开。
茯欢自嘲一笑，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知还有翠花护着，明知怀秋大抵能躲开，明知这一回身会错过反击的机会，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怀秋当时的心情，不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而是不敢赌。
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哪怕知道击中怀秋的概率极小，她也不敢赌。
说到底，她没资格质问怀秋。
另一边的黑衣人正想乘胜追击，为首之人却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他凝视着站在对面的茯欢，目光深沉复杂。
须臾，他笑了笑。
“看来，我还是做不到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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