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悍不畏死
夜幕降临，乌云翻滚，轰鸣的闷雷声下，雨点再度毫无征兆的落下。
刘文康横刀立马，死死地盯着那数次攻进、又数次被挡回来的己方将士，已是目眦尽裂。
“魏将军！”他钢牙紧咬，沉声问道，“可有良计，助我军攻入城中？”
魏璋眉头紧锁，视线在城门与断墙处来回游移，耳听得咚咚的撞击声，再看着断墙处偶尔掉落的碎石，半晌，不由眼前一亮，抱拳急道：“刘将军，墙体倒塌，可见其坚固程度不佳，与其继续撞击城门，不如直接撞击城墙断口处，将范围扩大，给我方骑兵冲杀创造机会。”
刘文康一听，几乎是瞬间认可了魏璋的想法，当即便令冲车调转方向，舍了城门，向着那一方断墙而去。
要说这魏璋，不愧是梁王再三举荐的谋将，极短的时间便发现了这一大漏洞。
这墙体拐角，本就属于仅次于城门的薄弱之处，前番因投石车的多次攻击而出现断裂，更是进一步削弱了其内部结构。
此时，再被冲车不断撞击，那边缘处本就出现的裂纹也在逐渐扩大，断口连接处的两丈墙体，在冲车发出最后一声震耳的巨响之后，轰然倒塌。
“哈哈哈……燕行之，你的死期到了！”刘文康精神大震，一举偃月刀，怒声大喝，“听我军令，全军冲锋！”
哗啦啦，人喊马嘶，两万骑兵宛如一股旋风，在细雨中向着那断墙极速推进。
沉闷的响声，竟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地上的马蹄声，还是天上的闷雷声。
骑兵出动，前军步兵纷纷向两侧奔逃，褚青峰见状，哪还顾得了什么，下意识便喊了出来：“全军出击，列拒马阵！”
一霎时，数千守军涌出断墙，背靠着入城的唯一通道，挺起了长矛。
要知道骑兵的强悍，不单单只有战力，更多的还是心理震慑，黑云压城，单是那万马奔腾的气势，两军还未接触，便已彻底占据上风。
随着距离的缩短，震耳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宛若重锤一般，敲击着每个守军的心脏。
这些作战的将士，已经付出了超越本身能力的勇气，他们只是受过很短时间的训练，这也不过是第一次上战场。
夜色已浓，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却能听到他们沉重的呼吸，以及因为颤抖，而发出的枪矛撞击声。
后面就是城池，里面是他们的家人，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杀！”
唏律律……
铛啷啷……
噗噗噗……
骑兵和步兵的较量，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尽管长矛挺出，可在黑夜之下，马儿对于危险的敏锐度也大大降低，只是在士兵的趋势下，向着那枪尖猛烈冲击。
刚一接触，便是响起一连串战马的悲鸣，同时，守军前端的阵型也在一瞬间被冲得四分五裂。
一排排的守军被顶飞，再撞到身后同袍的长矛之上，身体悬于半空，鲜血肆无忌惮的喷洒。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拒马阵被破，后方的士兵则纷纷被狂奔的战马撞倒，在马蹄一遍又一遍的踩踏下，变成了一滩肉泥。
悍不畏死的精神，在这种绝对优势下，似乎变得有些可笑。
可也就是这种可笑，竟也能将敌军的优势斩断！
冲击没有持续太久，在守军以人型肉盾的阻挡下，雍州骑兵的冲势被迫放缓，累积的尸山，促使其不得不停了下来。
远处的刘文康见此情形，不由得握了握拳，心中暗想那断墙缺口还是有点小，不然以两万骑兵的战力，莫说是数千步卒，就算数万，也拦不住。
可他眼下已经没心思再继续撞墙，当即喝令：“擂鼓助威，继续……”
“将军，将军……”然而未等他下完令，却见西边有一骑飞奔而至，满脸焦急地疾声呼道，“刘将军，大事不好，我方粮草大营遭遇敌袭……”
刘文康的话被堵在喉咙，在初闻噩耗的刺激下，更让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旁的魏璋见状，也顾不上关心他了，疾声问来人：“怎么回事，快说！”
“半个时辰前，有一支重甲骑兵，袭击我粮草大营，督粮官正在奋死抵抗，特命小的前来报信，还请将军快快率兵回援！”
“你说什么？！”刘文康脸色大变，“重甲骑兵？哪里来的重甲……”
他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瞬间浮现在脑海之中，让其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是……是赫连良平！”
“赫连良平？”魏璋皱眉重复了一遍，问道，“刘将军，可是你当初提起的那位北凉遗族？”
刘文康点了点头，无暇过多解释，刚要下令撤军回援，可看到那断墙下的情况，又极为不甘，犹犹豫豫，也不知该作何决定。
魏璋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当即说道：“粮草为军中命脉，一旦有失，就算拿下此城，也无济于事。还请将军亲率骑兵回援，末将带领剩余步卒，继续攻城。”
刘文康心中一喜，忙道：“敌军接连受挫，士气定然大损，我方虽死伤惨重，但尚有近三万步卒，只需强攻那断墙，必能夺下此城！”
魏璋抱了抱拳：“将军放心！”
刘文康颔首，也不再犹豫，随即传令，留下一众武将听从魏璋和沈谭指挥，他则领所有骑兵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进攻几乎没有停止，骑兵刚刚离开，魏璋便指挥之前让开的那些步卒继续强攻那处断墙。
而城墙之上，褚青峰的惊喜也不过短短持续了片刻，原想着果如燕朔所料，坚持到天黑敌军就会撤退，可眼下撤是撤了，却没有撤完。
他现在依旧不明白敌军撤退的缘由，耳听得背靠城墙、脸色煞白的连恭明的喘息，疑惑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担忧：“连将军，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连恭明气喘吁吁，望着不断从其余方向涌来的雍州军，沉声说道，“敌军全部在往这边集结，应是要准备发起总攻了，那断墙处……”
他话未说完，却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
“这是……响箭？”褚青峰眉头微皱，望向西面的天空，“何人在放响箭？”
连恭明也是一头雾水，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城内望去，随即便是张口结舌：“仲霄，城……城内的骑兵呢？”
“骑兵？”褚青峰这会儿脑子有点晕，只是下意识往城内看了一眼，说道，“方才形势惊险，只顾着守城，哪有功夫在意他们，许是北门有变，前去支援了吧……”
连恭明听他说完，沉默片刻，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褚青峰刚要问他笑什么，却听见东西两方，同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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