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望着连无诀眼尾那抹淡红,握着袖角的指尖不自觉蜷起,藏在袖口的帕子被攥得发皱,递出去的念头如浮木般冒起,又被她硬生生按回心底。
连无诀缓缓直起身时,玄青的目光落在他下颌线。
那线条利落得像用寒铁削成,此刻却因喉结轻轻滚动添了几分脆弱。
他喉结上下滑动的幅度不大,却像咽下了满眶的涩意,连眉宇间凝着的冷冽都淡了些,露出发梢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泛红。
指尖松开的琉璃杯“当啷”落在桌上,裂痕顺着杯壁蔓延,细碎的“咔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冰面开裂,又像心弦绷断。
他垂眸盯着杯底残存的酒液,眼底的红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暗。
沉默如湖面的薄雾,悄无声息漫过两人。
玄青拿起酒杯,将酒液送入口中。
这一次没有半分躲闪,烈酒入喉,灼烧感从舌尖一路窜到心口,她竟隐隐盼着,能借这酒意压下些什么。
可酒意未及在舌尖散开,汹涌的画面已如潮水般撞进脑海。
晨光穿透山林薄雾,碎金似的洒在青石上,她蹲在溪水边帮他换药。
他赤着上身,紧实的肌肉在晨光下泛着蜜色光泽,肩头的伤口却泛着刺目的红。
她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擦过,他喉间溢出的低吟混着溪水潺潺声,在耳畔绕了一圈又一圈。
玄青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凝了层薄霜。
她将空杯重重放在桌上,“当”的一声闷响,像是要把那些翻涌的画面都砸碎。
连无诀指尖在第三杯酒上轻轻一点,细碎的冰晶应声浮起,在杯口绕了个圈,映得酒液愈发清冽,宛如盛了一捧碎月。
玄青端起便饮,没等酒气上涌,漫天灵蝶已扑入脑海。
蝶翅扑闪的光影里,他站在月光下,银白的月光落在他墨色的发梢,眉眼亮得像星辰。
第四杯酒泛着淡紫,连无诀推过来时,杯口荡起的薄雾里竟缠着几缕浅香:“还有六杯。”
玄青抬眸看他,眼底的冰霜渐渐融化,露出底下藏着的复杂情绪:“连无诀,你到底想让我记起什么?”
连无诀垂眸看着杯中流转的紫雾,雾气里渐渐浮现出山洞的模样:石桌上摆着她亲手煮的面,青瓷碗里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氤氲的热气裹着麦香,飘得满洞都是;
洞口用藤蔓缠着粗绳,挂着滴水的衣裳,水珠顺着布纹往下淌,在青石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头顶的流云;
山洞四壁摆着各色野花,红的像燃着的火,黄的像揉碎的光,紫的像凝住的霞,在洞内柔和的阳光映照下,暖得能焐热人心里的冰。
他的声音轻得像雾,“记起你曾说过,要做我的亲人。
玄青猛地攥紧了拳头:“那是你骗了我!”
连无诀抬眸,眼底的暗涌翻涌,“我骗了你什么?”
“你骗我你是山中修行的散人,骗我你无牵无挂!”玄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可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报复柳繁生!”
连无诀轻笑:“你未免太看轻了自己。”
他往前倾身,目光灼灼地锁着玄青,“我说过,我对你倾心已久,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做个寻常散人,与你在那方山洞里晨起看雾,暮时听风,相伴一生,我也甘之如饴。”
玄青冷声道:“是吗?那你放了花翎,我便信你。”
连无诀又凑近了些,呼吸几乎要落在她脸上:“放了她,你便留在我身边吗?”
玄青抿了抿唇:“好。”
连无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你需向我证明你的诚意。”
“你要如何证明?”玄青警惕地看着他,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灵力。
连无诀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那触感像冬日的雪,猝不及防地落在皮肤上。
玄青猛地偏头躲开,连无诀的指尖停在半空,眸色深了深,转而伸出双手,用力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的掌心带着与指尖截然不同的温度,温暖得有些烫人,混着酒气的呼吸近在咫尺,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玄青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身体僵硬得像块顽石,指尖凝聚的灵力明明已经蓄势待发,却偏偏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困住,让她动弹不得。
“吻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她的唇离他更近,“用你的吻证明。”
玄青瞳孔骤然收缩,唇瓣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屈辱与愤怒像野火般在胸腔里蔓延,烧得她指尖发麻。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色里交织。
远处的星光落在他眼中,碎成一片摇曳的寒芒,分不清是冷是热。
她猛地偏过头,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脖颈处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绷紧。
连无诀的力道却丝毫未松,指腹摩挲着她下颌细腻的肌肤,那微凉的触感像烙铁般烫人。
“怎么?不敢了?”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嘲弄,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还是说,你方才的承诺,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谎言?”
“无耻!”玄青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微微发颤,“放开我......”
话未说完,唇上便覆上了一片微凉。
那吻很轻,带着酒液的微涩和他指尖的凉意,像一片易碎的薄冰落在唇上。
玄青浑身一僵,猛地用力想推开他,可他的手臂却像铁箍般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吻也瞬间变得炽热而霸道,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玄青心头一怒,抬手便要运起灵力将他震开,指尖刚触到他心口,却觉一股熟悉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经脉——是赤渊印!
这血誓让他们灵力交织缠绕,非但没能震开他,反而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几分。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体内灵力的流转,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与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连无诀趁机加深了这个吻,手臂收得更紧,将她整个人镶嵌在怀里。
玄青周身紫光乍起,如同绽放的紫莲,灵力汹涌而出,猛地将连无诀震开数尺。
连无诀踉跄着后退两步,胸口气血翻涌,唇角溢出一丝殷红。
他抬手抹去血迹,眼底却无半分怒意,反而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还是……不肯信我?”
玄青立在原地,周身紫光未散,眼神冷得像冰:“你用这等卑劣手段……算什么本事?”
连无诀低低咳嗽两声,缓步走近:“卑劣?若卑劣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不在乎。”
玄青周身的紫光骤然凝聚,化作一柄长剑直指他心口,剑刃寒光凛冽,映出她眼中决绝的神色,“你再过来,我便真的不客气了!”
连无诀却依旧一步步向前,剑尖几乎要刺入他的胸膛,他却浑然不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暗涌像要将她淹没。
玄青指尖微微一颤,剑尖几不可察地偏了偏方向,避开了他的心口。
连无诀趁机又靠近半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为何握不稳了?”
玄青眸光一凛,咬了咬牙,光剑猛地刺入他的胸膛——却还是偏了半寸,避开了心脉。
“呃……”连无诀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满额角,身体却借着这股力道缓缓向前倾,竟主动将胸口往剑刃上送了半分。
鲜血顺着剑刃滑落,染红了玄青的衣袖,那温热黏腻的触感透过衣料渗进来,烫得她指尖狠狠一颤。 光剑应声化作点点紫光,像碎了的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连无诀失去支撑,身体直直向前倒去,玄青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掌心立刻被他胸口的鲜血浸透。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她手背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像一道道红色的泪痕。
他靠在她肩头,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细碎的痛吟,却在喉间挤出一丝满足的喟叹:这样......你就不会......再推开我了......
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抬起,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距她肌肤寸许处无力垂下,重重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
玄青僵在原地,肩头还残留着他温热的呼吸,掌心的血腥味却愈发浓烈,混着他方才未散的酒气,在鼻尖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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