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寒意一日胜过一日,不久前那场初雪更是将肃杀之气铺陈开来。
温以缇本就身子亏空,到了这冬日,畏寒的症状愈发凸显。她手脚冰凉得像浸在冰水里,即便屋内燃着上好的银骨炭,暖炉里的火舌舔着铜盆,空气烘得人几乎要出汗,她却依旧冷得缩着肩。
汤药和药膳喝了不少,暖意却总像只停在喉咙口,过不了心。
这模样可把常芙心疼坏了。开了私库又亲自跑了趟尚服局,将库房里压箱底的各色狐裘、玄狐皮一股脑儿翻出来,叮嘱尚服局务必赶制几件最厚实、也最衬人的斗篷。
就连里衣的面料,也换成了今年进贡陛下特赏的软罗绒,据说比寻常棉布里衣要暖上数倍。
这本是正熙帝特意为赵皇后寻来的,珍稀难得。谁也未曾料到,除了给贵妃送去些许,剩余的竟全都一股脑儿地送到了温以缇的住处。
这份赏赐之丰,连宫里的几位公主和皇亲国戚都望尘莫及。
幸得此事做得隐秘,未曾走漏半点风声。
否则,朝堂上那些本就对温以缇心存不满的大臣,定会借“逾矩”之名群起而攻之,弹劾的奏章怕是要堆满御案了。
温以缇如今也算适应了正熙帝这突如其来的恩宠。
帝王心深似海,即便她能猜中七八分,正熙帝偶尔还是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举动。
不过眼下,温以缇至少能确定两件事,皇帝并非要将她纳入后宫为妃妾,更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她也懒得再费神揣测,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温以缇开始着手人员调配。她早已暗中传令,将派往西北的第一批女官召回京城。
眼下临近年关,她们回京述职本就名正言顺。
而之后温以缇也打算好了,不会再让这些人返回西北之地。
于是提前便给她们去了信,也安排好了接手西北事务的下一任人选。
这些女子皆是第一批女官中的功臣,温以缇自然要妥善安置。如今朝中许多地方,正急需她们这般有经验的人手。
待她们回京后,温以缇还打算亲自细细叮嘱,让她们明白什么是协管天下女子之权。
而养济寺内的女官越来越多,温以缇心里清楚,是时候做好平衡了。
除了她这位正四品卿,下面还有两位正五品的少卿。
西北和京中两拨,隐隐然已有形成两大派系的苗头。
西北回来的女官们定会推举一位自己人担任少卿,与原本就在京城的一系分庭抗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女官都出自后宫,即便有了派系之分,彼此间多少有些旧情,不至于闹得太僵。
而另一位少卿的人选,温以缇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这几日,陈司记正忙着宫外养济寺的各项事宜,里里外外一把抓。
无论是布置还是修缮工程,她都亲力亲为,尽心尽力。
甚至还是温以缇安排在顺天府尹的女官,她留在尚宫局的司记一职,早已形同虚设。
尚宫局那边也正忙着重新选任新的司记。
温以缇曾不止一次地和常芙谈过。
常芙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如今自己有权有势,自然要毫无保留地提拔自己人,尤其是常芙。
可常芙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当初愿意当女官,也只是为了能陪在温以缇身边,不让她在旁人面前失了脸面,多一份助力。
而如今无论温以缇如何苦口婆心劝说,分析其中的利弊,常芙都只是笑着拒绝。
她不想让温以缇为自己浪费这个位置。
自己会一辈子站在姐姐这边,永远不离不弃。但人心隔肚皮,旁人的忠诚却未必可靠。因此,这个重要的官职必须留出来,用来拉拢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只有这样,温以缇手中的权力才能更稳固,行事也才能更有底气。
温以缇见她态度坚决,实在不愿勉强,便也不再提此事。她尊重常芙的选择,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陈司记刚从宫外赶回后宫,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听说温以缇找她。以为有什么急事,连忙换上衣服匆匆赶来。
一进温以缇的屋子,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微微一怔,连日在外奔波的寒气瞬间消散,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燥。
她与温以缇已是熟不拘礼,便笑着调侃道:“还是温大人会享受,屋里暖烘烘的,这般冷的天,我进来就不想走了。”
温以缇端着茶盏,唇角噙着笑:“那你便挑个日子搬过来住?”
陈司记撇撇嘴,摆摆手:“算了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温以缇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打算一辈子守着你的小窝?那你这司记当得可就不称职了。我听说范女官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怕是找到人第一个就要撤你的职。”
听到温以缇这话,陈司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自然起来。
她讪讪地坐下,端起小宫女刚倒的热茶,却没喝,只是用杯沿掩饰着脸上的尴尬。
自己早已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温以缇身上。
司记司她多日未曾理会,那个位置怕是坐不稳了。她现在所有的指望都在温以缇身上,若温以缇不在养济寺给她留个位置,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些日子,她在宫外养济寺的事情上亲力亲为,大小事务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又被温以缇安排到顺天府尹,本以为自己的表现足够亮眼,对此事已是胸有成竹。
可此刻被温以缇这么一调侃,她心里那点笃定瞬间被忐忑取代。
在事情没有最终敲定之前,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变故。更何况,温以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身边从不缺能人,自己不过是投靠得早一些罢了,并非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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