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你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吗？”关小凌急忙问道，那可是借的程光华的啊，若是丢了，可怎么还他啊。
看那本书很旧的样子，县新华书店里也不一定有卖的啊。
明明就放在桌子上的，怎么就没有了呢，关小凌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开始在桌子上面抽屉里乱翻起来。
“唉......”看着关小凌翻箱倒柜的焦急模样，徐东海竟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丢了就丢了吧，也别到处找了。”
“那可是我借的程医生的。”关小凌甚至趴在地上去柜橱下面了。
“关医生，你坐下听我说。”徐东海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
“怎么了？徐医生。”关小凌也看到了徐东海的严肃表情。
“你知道你看的是什么书吗？”徐东海见关小凌坐好了才开始说话。
“吕仁禄写的《清河壮歌》啊。”关小凌不知道徐东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严肃，难道是秦主任的病把他吓傻了？
“那是一本禁书啊，禁书你也敢明目张胆地在办公室里看。”徐东海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的。
“禁书？”关小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一本革命小说啊，怎么会成了禁书了？”
徐东海严肃地说道：“这本书就是禁书，这本书宣扬的思想有问题，看这书的人也会被判定为思想有问题。”
“所以您看到有病人来，帮我藏起来了？”关小凌感激地朝徐东海笑笑。
“书被秦主任带走了！”徐东海缓缓地说道。
“秦主任怎么说？”关小凌慌张了，她以前看过一些年代小说，知道看禁书都会被惩罚的。
自己被惩罚还可以忍受，万一连累到把书借给自己的程光华，那可就太对不起他了。
“秦主任只说那是一本禁书，所以他就带走了。”徐东海叹息了一声。
“没说要怎么惩罚我？”关小凌担心地问道。
“没说，秦主任是来看病的，不是来专门检查的，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惩罚吧？”徐东海的表情依旧非常严肃，“所以你不要找书了，也不要把这事和任何人说。”
“谢谢你，徐医生，我知道了。”关小凌后怕地点点头，又小声嘟囔道：“但愿不会惹出什么事端吧。”
说是不和任何人说，但关小凌总得告诉程光华一声，书没了总不能充楞装傻吧，借书不还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关小凌来到程光华的办公室，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就开门见山地说道：“程医生，我把你小说《清河壮歌》弄丢了。”
“弄丢了？”程光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说道，“你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忘记放哪里了。”
关小凌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家伙知道《清河壮歌》是本禁书，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慌张呢，普普通通的一本小说丢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但关小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程光华作为自己的同事和徒弟，不至于故意拿一本禁书给自己看吧。
也许他只是心疼那本书而已，毕竟在这个年代，一本书也需要花不少钱的，或者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借的书丢了，确实是件让人非常难堪的事情。
“程医生，对不起。”想了想，关小凌决定还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清河壮歌》是被公社革委会的秦主任带走了，说是一本禁书。”
“啊？被革委会的秦主任带走了？”刚刚坐回椅子的程光华，再次腾地站了起来，“什么？他说那是禁书？怎么可能是禁书呢？”
看到程光华紧张的样子，关小凌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也不知道那是禁书，他并不是故意要害自己。
就凭程光华勤奋上进、虚心学习的工作状态，也是个三观很正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故意害人呢。
见关小凌没说话，程光华脸上的表情更恐慌了：“那怎么办？看禁书可是思想问题，咱们该不会受处分，甚至开除吧？”
思想问题可是个大问题，关小凌知道程光华的担心并不是危言耸听，自己得到这个临时医生的工作都那么困难，程光华的正式医生肯定更来之不易。
如果程光华丢失了这份医生的工作，他未来的人生可能就真的毁了。
关小凌倒不在意是否会丢失目前临时医生的工作，反正明年就可以考大学了，但也害怕被处分后影响明年的政审，政审不通过，学习再好也没有参加考试的资格。
但是关小凌并不是推卸责任的人，自己看禁书被革委会主任抓住了把柄，自认倒霉就是了，没必要再连累好心借书给自己的程光华。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程医生，你放心，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的书，是春节回城探亲带过来的。”
“那怎么行，明明是我借给你的书，咱们两个一起承担责任的话，也许会减轻一半的惩罚。”程光华虽然害怕了，但并没有丧失理智，依然义气凛然地说道。
“如果两个人一起惩罚的话，并不会减轻，反而可能会加重，那就成团伙作案了是吧？”关小凌说出团伙作案这个词，竟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反正我也是个临时医生，开除就开除吧。”
“那......”程光华被感动了，眼圈儿都红了，就差泪水夺眶而出了。
关小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医学书不想看，高中课本不想看，小说更不可能看了，只能把头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了。
“关医生，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徐东凯皱着眉头看了一阵子关小凌一成不变的木然表情，有些于心不忍，小声说道，“也许我刚才把话说得严重了。”
关小凌没有说话，身体也没有动一动，好像没有听到徐东海的安慰话。
“既然秦主任直接将书带走了，可能就是不想追究你的责任吧，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徐东海想了想，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如果他想处理你，当时肯定会等你回来的。”
关小凌当然不相信徐东海的推测，一个看病都偷偷摸摸的人，得到了别送上门的把柄，岂能会轻易放过。
不过关小凌依旧心存侥幸，自己不认识秦主任，秦主任也不认识自己，也许徐东海说的对，他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检查的，和他无冤无仇，应该犯不着因为一本禁书整自己吧？
到底会不会被惩罚，关小凌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就只能在煎熬中慢慢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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