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 章 师徒决裂
凛冽地寒风席卷着花草树木的碎屑掠过崖壁，好似人在绝望时发出的叹息声。此处名为断情崖，相传曾有一对神仙眷侣在此断情，彼此死于爱人之手。他们的爱情被广为流传，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来此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今夜的断情崖依旧很是凄美，崖畔云雾缭绕，周围树木丛生。有一人独坐崖边，双目紧闭——柳絮。
在莫惘的相助下，柳絮暂时得以摆脱墨门追杀。但深知墨门不会轻易收手的她不敢掉以轻心，一路狂奔至此。如果不是体内真气枯竭，她还会继续逃亡下去。
她不想被抓回去！更不想成为别人获取利益的工具！
断情崖灵气充沛，是难得的修炼之地，不过因为那个传说的存在，这里时不时有人来往，所以许多修士也就放弃了在此修炼。毕竟修行最忌打扰，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柳絮自亥时打坐调息至子时，终于恢复了精气神。只是当她准备再次动身离开时，一道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破空符！”
柳絮踉跄着后退半步，脚下踩断的枯枝发出清脆裂响。她望着突然悬在自己咽喉三寸处的墨色剑锋——白山剑，心中开始慌乱。
白山剑身上流动的符文映出师父墨景毫无情感的眉眼。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逆徒，你还想逃去哪里？”
“师父，你当真要如此决绝吗？”柳絮的嗓音带着灵力透支的沙哑。
“乖乖跟我回去，接受婚姻，这是你唯一的活路。”墨景神色阴沉不变，整个人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手中长剑抖动间立刻将柳絮身上的黑袍被割裂，同时柳絮左肩被剑气划破渗出点点血珠。
既是威逼也是警告！
“我已不是完璧之身，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柳絮强忍剧痛，没有反抗。尽管她亲耳听到墨景要将她嫁给阴阳门少阁主，她依然当墨景是她师父，是她最敬爱的亲人。她不想对墨景出剑。
她打伤看守长老，逃离墨门，只是想争取时间弄清楚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师父有什么难言之隐？
墨景衣袖翻飞，剑尖却纹丝不动，听到柳絮提起这个她就怒不可遏：“那还不是你自甘下贱，不知廉耻的与那蛮鄙之徒苟合，坏我好事。”言语间，她身后的树木突然炸裂，狂风卷起丈高残枝败叶朝柳絮袭去。柳絮能清晰感受到体内刚刚恢复的灵力在被这股气浪蚕食。
“好在阴阳门少阁主爱你成痴，在得知你不仅双目复明，而且修为更是达到了入微境。他依然很乐意娶你为妻。他尚且不嫌弃你，你又何必让为师难做呢？为师养你育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的吗？”墨景的质问，如一根根毒刺扎在柳絮的心头。
“师父，难道你当初救我就是为了将我送给别人当修行炉鼎吗？难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关心都是假的吗？”柳絮惨笑出声，藏在背后的指尖悄悄掐动法诀，她不想坐以待毙。“当年湘城小巷里，你对我说‘从今往后，墨门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人’。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一直以来，我视你如母，尊你敬你，如今你却为了一己私欲要将我推入万丈深渊。”柳絮感觉整个心脏像是被撕裂了。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早就死在湘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如今只是让你为我墨门做点小小的牺牲，你就要叛逃？”
“小小牺牲？”
墨景此言一出，柳絮强忍的泪水终是划过脸颊。她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是那么的陌生。这一刻柳絮的内心比墨景抵在她咽喉的剑还要冰凉。
“师父，阴阳门都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们自诩名门正派，修行的功法却是利用女子的元阴来提升修为。那王重明不知害死了多少女修士。你让我嫁给这种无耻败类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阴阳门所修的阴阳诀，乃是仙界传承悠久的正道功法，并非你所想的淫邪之物。你若得王少阁主宠幸，让他传你功法，你二人阴阳双修，届时你的境界定能突飞猛进。到时你说不定还要感谢为师呢。”
“我是不会嫁给那种人的，师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早已心有所属。”
“那可未必。我既然追踪至此，又岂能让你逃脱。我已经答应了王重明，你们大婚之日，我会献上莫惘小畜生的人头作为你的嫁妆。”
柳絮听到墨景居然要杀莫惘，她身体一颤，气势骤然上升。她以无比严肃的眼神看着墨景说道：“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谁要是敢伤害他，我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柳絮话音刚落，七十二道碧绿柳叶自她袖中激射而出。叶刃迎风舒展将墨景逼退，然后在半空结成千叶剑阵。这是她根据万叶飞花流独自领悟的术法神通，每片柳叶都暗藏风雷之力。只是一瞬，墨景就被风雷结成蛛网隔开。
“看来你真是翅膀硬了，敢在为师面前班门弄斧了。别忘了，你所修功法乃是我传给你的。”墨景剑锋轻转，白山剑柄上镶嵌的玉石骤然亮起。剑气化作墨色游龙将雷网吞没，七十二道柳刃顿时暗淡下来失去灵性。
柳絮瞳孔骤缩。“你居然又突破了！”
那次柳絮完成试炼，踏入入微境。墨景还只是先天境巅峰。之后她与柳絮有过几次不愉快的谈话，让她感觉渐渐失去了对柳絮的掌控。因此她利用墨门资源，闭关数月终于也突破至入微境。之后动身前往阴阳阁与其商讨联盟之事。阴阳阁主为表诚意特以六品破障丹相赠。
墨景正是服用了这枚丹药突破至入微境中阶的。只是她不知道，柳絮也在逃亡的途中突破了，而且没有服用任何丹药。
两人继续出手，引得这片区域异象频发。
柳絮手结法印，符文流转，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破土而出。在柳絮的操控下柳条锁链直奔墨景而去。
“雕虫小技。”墨景冷哼一声，手中白山剑一挥，剑气如虹斩断了数根柳条。她足尖轻点，身影好似鬼魅般飘忽不定。但仅仅只是片刻过后她就被三道柳条锁链缠住身体，失去了行动能力。
柳絮趁机翻身跃上崖边古松，指尖凝聚的冰魄叶泛着幽幽寒气：“师父，请恕弟子冒犯了。”寒叶飞刃直射墨景眉心，柳絮打算暂时封印住墨景的修为。
墨景见此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左手剑指轻轻点沾嘴角的鲜血，薄唇微张，法诀印现，一道神秘的符文从她手心升起。
柳絮顿感心口剧痛，先前左肩被剑气所伤的伤口竟浮现墨色咒文。柳树枯竭，锁链应声碎裂，她则重重摔倒在地，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当年为师将你带回墨门，在传授你万叶飞花之前，便在你灵海种下了缚心咒。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种情况发生。”墨景踏着满地冰屑走来，剑锋挑起柳絮下颌，“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现在随我回去，大婚之日，为师自会……”
“你休想！”柳絮突然捏碎藏在掌心的风灵玉精，狂暴的风灵气息席卷天地。断情崖畔的寒风一时间朝柳絮靠拢，一道龙卷气墙将她包裹。她想借着风力逃离。可惜被墨景挥出的剑气阻挡了去路。
飓风消散，柳絮瘫软在地，记忆突然如潮水涌来。那年的雪夜，饥肠辘辘的女孩蜷缩在巷子角落，并且还发着高烧。是这道墨色身影吹散漫天风雪，如一道朝阳照在了她的身上。柳絮清晰地记得墨景当时执伞的手骨节分明，摸在她脸上很是温暖。那伞面绘着的柳树枝条在风雪中摇曳：“从今往后，你就叫柳絮，是我墨景最后一名弟子。”
墨色咒文盘踞柳絮耳边，最终钻入她的眉心。当她沾满血水的面纱掉落的刹那，突然听见机关转动的咔嗒声。原本平静的虚空突然裂开，她这才惊觉虚空里竟藏着墨门禁器“朱雀”。
“墨门机关术！”为了将自己带回，不惜消耗价值连城的破空符，竟还调用了一只门派重器。如此枉费心机布下天罗地网，看来自己对于墨门和阴阳阁的结盟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什么难言之隐，另有隐情，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异想天开。而所谓的逃亡不过是场猫鼠游戏。
墨色剑光劈开飓风屏障的瞬间，柳絮看清师父眼底翻涌的冷潮。那绝不是看待叛徒的眼神，倒像是……像是在观赏自己培育成熟的物品。
“为什么？”柳絮在灵力禁锢中艰难开口，满脸悲愤的她刚想发力却被从虚空中走出朱雀火羽穿透了手脚经脉，“您明明说过，修行之人不恃强凌弱，遵守本心……”
“武辛祭元即将举行，到那时武辛墓开，无数修士都会进入其中夺取仙缘。我墨门近些年实力锐减，要不是有爷爷剑仙的身份震慑，早已被别派吞没了。只有与阴阳阁阁结盟，才能重振墨门。”他忽然移开视线，望向山陵尽头渐亮的天光，“别怪师父心狠，师父也是为你好。那莫惘一介蛮夷，哪里比得上高高在上的阴阳阁少阁主。”
赤红的火羽在蚕食柳絮的真气，柳絮心中一阵悲凉。她恍惚看见师父收剑时衣袖的褶皱。那上面沾着她肩头溅出的血，在玄色衣料上晕开深色痕迹，像极了那年雪夜里她见到的柳伞。
“到头来我还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疼，没有爱……”当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她脑海里闪过莫惘焦急的脸庞……
断情崖畔，墨景抱起昏迷的少女跃上朱雀后背。两滴清泪从柳絮眼角坠落，这一刻的断情崖变得十分安静，没有了寒风呼啸，没有鸟语花香，有的只是一个少女的心碎。
“吱！”
朱雀一声啼叫，展翅翱翔，很快就消失在了黎明的光辉中！
正在返回学院途中的莫惘莫名感觉心脏绞痛，他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把一旁的周婉洁和小月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之前的战斗让他受了暗伤。
“没事吧？”周婉洁满脸担忧。
疼痛感很快消失，莫惘恢复如常，只是眉间多了一丝阴霾。他不明所以，只能抛之脑后。“只是气息不顺，没什么大问题。继续赶路吧。”
小月见莫惘状态不对，不敢再打扰他，转而钻进周婉洁怀里。
周婉洁轻轻握住莫惘的手，眼神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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