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翎王真是怕了凌云了。
从凌云这样一个打不烂、杀不死，与皓翎国势息息相关，名分还是他祖宗辈的神兵器灵身上，大权在握，唯吾独尊了有几百年的皓翎王……
久违的有了，在少年时期，宠妾灭妻爹手下，朝不保夕，如履薄冰的感觉。
凌云：“不用对我装可怜，你父王诚然不是个东西，你杀父弑弟，坑害朋友的人品，也不比他有强了……”
“至少、你爹当年再薄情、再无能，也从来没想过，用污蔑常曦部中一个无辜少女清白的方式，拉拢臣心。”
………………
“五神山上，这些年来，看来是没有事情，能够瞒过凌云大人之眼。可是……”
皓翎王看着凌云，目光深邃道：“你什么都知道，并且不赞同我祖孙所为的话，为何当时不阻止我们？”
凌云：“不用试探我。”
“作为皓翎镇国神器，天下只有身怀皓翎国势之人，也就是帝王和储君，有资格用我。”
“而仅作为神器本身，我择主的必须要求，是继任者须与主人一样，心性清正，知书达礼。偏偏皓翎国包括你在内，近三代帝王，都不符合我的认主要求……”
“所以我已沉眠很久了……万年时光，没有传承者，可以为我蕴养剑灵的情况下，我不沉眠，就只能一直耗用皓翎国势，维持存续……”
“国势消耗太多，会严重损伤皓翎风水气脉。令天灾频发，地产贫瘠，甚至魔气喷涌……”
………………
“这一次，我之所以会及时醒来，阻止你悖逆之举，是因为星河传承者，及时过来唤醒了我。”
皓翎王：“星河传承者？”
“嗯，星河弓的主人，曾经是天下第一游侠。”
星河道：“它的传承者，选拔标准是，大荒绝顶的神射手，自由浪漫，无拘无束，重情义。”
“你可以想想，天下之大，有哪些人符合这个标准。然后去一一排查星河传承者的身份，把她找出来……”
“逼迫星河之锋重现大荒，然后某日，天发杀机，灭了你。”
“不用怀疑，星河传承者能唤醒我，就代表星河器灵也是苏醒的。”
“我是不会把剑气化万的手段，用在皓翎自己将士身上，但星河却绝不会顾惜，可能威胁到它传承者的，敌人的命……”
………………
皓翎王：“我知道了。”
想着数百年前，解封神器耀阳，化身旱魃的西炎珩的强大杀伤。他并没有，想头铁的去试验，他比赤宸八十一兄弟，数十万大军的身板硬多少……
“西炎王已经派使臣来了皓翎，带了赔礼，要接小夭回去。并给她赐姓西陵……”
“过几天，小夭会和苍玹一起回西炎城。”
没办法，
如果只是凌云一个神器祖宗，看不惯小夭，皓翎王还能再想办法，串通阿念，哄哄凌云。
关键是，
祭天大典时，凌云直接把小夭不是皓翎王族血脉的事情，传的整个五神山都听见了。
现在皓翎上下，群情激愤。越是对皓翎王忠心耿耿的臣子，越是想让小夭去死。
这种情况下，皓翎王真不好用铁血手段，弹压国内舆情。以伤民心。
所以，
不送小夭和苍玹兄妹回西炎，是不行了。
他们继续在皓翎待着，后半辈子也没啥发展可言了。最多在王宫，锦衣玉食，受人白眼的吃牢饭……
而那结果，
是苍玹和小夭，两个人都无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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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炎城，
桑椹子，挂瓜累累的季节里，被西炎王，正式赐名为西陵夭的小夭，待在朝云峰上……
和日前，刚办砸一件赈灾之事，被西炎王惩罚禁闭三月的苍玹，互相分食着，用冰法冰镇过的一盆桑椹。
脑中浮现的，
却是当日，那场让她成为天下笑柄的皓翎春祭前，
她和西炎苍玹，一起下五神山，迎接各地，来皓翎参加祭天典礼的客人……见到了涂山璟。
亦从涂山璟口中，正式得到了，他要在来年三月，樱花盛开，百花争艳的时候，重新迎娶防风意映的事。
“对不起，小夭……”
涂山璟道：“意映在我遇难之时，尽心代我照顾奶奶，打理涂山氏，为我付出很多……我不能辜负她……”
“无论如何，都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
“你要给她妻子的名分？那么，你还来见我做什么？喔……”
小夭道：“那个什么十五年之约，其实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意映温婉大方，和你郎才女貌，甚是般配，我祝你们幸福……”
………………
现在是六月……距离涂山璟和防风大婚，还有十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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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青丘山
“少主，轵邑城中，防风小姐有东西送来……”
“什么东西？香包，还是花露？”
低头看书的涂山璟，饶有兴致问。
防风意映会送来给他的东西……按照之前的经验，十有八九，都是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的无聊时，做出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比如填满了梅花的香包……
比如桃花蒸制的纯露……
比如茉莉花炒制的花茶……
………………
“防风小姐没说，拿盒子装了送来的，只说要尽快交给少主，少主现在要看吗？”
“嗯，拿来我看看。”涂山璟接过盒子一看，才发现，这一次，防风意映做的，是份荷花酥。
盒子里，有修火灵的神族，代施了个保温的法术。令这酥糕而今还保持着刚做好时的温度……难怪要人尽快给他了。
“很好吃。”涂山璟唇角微翘。
默默掐指算了下时间，
明年这个时候，
他就可以在青丘山上，看防风意映做这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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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轵邑城
因为防风意映要成亲了，而被迫受防风氏委命，来轵邑，陪防风意映备嫁的相柳，正和她一起，把新鲜的、澄洗干净了的荷花瓣，往酒缸里放……
“这些东西，你要一个人做的没趣，涂山璟不是有很多表姐妹在附近嘛？你喊她们过来陪你不就好了。”
一边拿荷花泡酒的相柳，一边碎碎念道：“这些东西，你天天缠着我做什么？”
防风意映：“反正你天天无所事事的，我教你点谋生手段还不好啊？”
其实她就是想缠住相柳，
尽量不让相柳有空去西炎城找小夭。
——虽然根据那本，改变了她一生人生规划的书上写的，
相柳这人，在她和涂山璟在一起后，对她的恶意，和皓翎王不相上下。
都曾经在小夭面前，提出过要代她杀了她。
但书上有书上描写的内容，书外的防风意映，对自己和相柳的兄妹关系，有自己的判断。
………………
相柳毕竟是以防风邶的身份，已经在防风氏打了四百多年的临时工。
防风意映喊他二哥，也已喊了四百多年……相柳会不会真的杀她，还是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只想为她试探下别人。
她心里是可以猜出来的。
并且，一无所有的她自己最后，还能在清水镇，相柳的地盘，诱杀涂山篌……这中间，相柳为她做了什么，防风意映也能猜的出来。
她不是小夭，
不会因为某人某一刻的糟糕情绪，就无由头的，去怀疑，那人从前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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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枫黄的时节里，
听说防风意映迷上了放纸鸢的涂山璟，为她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
这消息通过年底朝觐西炎王的中原氏族之口，传进朝云峰时，
阿念已经带着凌云剑和侍女海棠，万里迢迢，从皓翎跑到西炎，要陪苍玹过年了。
对于她的到来，
西炎王还是比较欢迎的……因为阿念母亲静安妃，能被不近女色的皓翎王，纳入后宫，数百年独宠的理由，就是她容貌，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西炎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阿念的容貌也很像西炎珩……
甚至，
比作为西炎珩亲生女儿，眉眼却酷肖父亲赤宸的小夭，都像西炎珩。
西炎王见了阿念，就和见了亲外孙女一样，连带着看在西炎城处处碰壁，郁郁不得志的苍玹，都一下顺眼了不少。
………………
而阿念对苍玹不良处境的改善，还不止于此。
至少她带凌云，来看苍玹这个师兄，事件本身，就意味着，皓翎国在驱逐苍玹兄妹出境后，就并不记恨，西炎珩给皓翎王戴绿帽子的事情了。
所以西炎苍玹将来万一继承了西炎王位，也不会影响两国关系。
阿念的身份，还会为苍玹吸引来很多，诸如赤水丰隆、曋淑同似的，年轻未婚的大族继承人关注。
只可惜……
阿念本人非常不爱交际，勉强出门了，也是个不知道要客气待人的真-刁蛮王姬。
所以她吸引，是可以代苍玹吸引来很多身份高贵的，潜在同盟啊……
但苍玹要指望，阿念帮他拉拢别人，就想也别想。
她王姬殿下，不帮苍玹得罪人就是好事了。
………………
开过年来，
防风意映就从，由北方赶来中原，为她送嫁的父兄口里，知道了苍玹因在西炎城中太不得志……而放浪形骸，自暴自弃，终日沉迷烟花场所的事情。
阿念因此离开苍玹，过完年就回了皓翎。
只有小夭，
作为苍玹在世，血脉最近的亲人，如今依然陪在苍玹身边……
………………
为了苍玹，
本来打定主意，在涂山璟婚期定后，再不与他联系的小夭，逼不得已，又主动找上了涂山璟。
以她当年对涂山璟的救命之恩为由，要求涂山璟扶持苍玹，帮苍玹成为西炎王。
“……小夭。”
涂山璟道：“西炎王位，事关重大，不是我涂山氏一言可决。我也很想帮你，但涂山氏能给苍玹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他了。”
比如之前苍玹赈灾失败后，涂山璟出资，给受灾部族先送了一批援助。
比如现在苍玹与人沟通交流，用的大多是涂山氏的信道。涂山氏可以保证，那信道的安全……
比如苍玹自己也做生意，涂山璟用涂山氏的名义入股，与他合资开店。只分一点点分红，就可以有效避免，苍玹被官面势力，故意为难了。
比如很多很多……
可他做的那些事情，已经给苍玹大开的方便，小夭都看不见。或者说，她看不懂。
………………
“外爷把我母亲曾经的宫殿赐给我了。”
小夭道：“他说我是西炎国王姬大将军的女儿，有西陵世家，和西炎王族，两支血脉，身份并不比皓翎王姬要差……”
“青丘公子，如果你愿意尽最大力量来帮苍玹，那么，等苍玹哥哥赢下西炎山的那天，你可以做我入幕之宾……”
………………
“我不是这个意思……”
涂山璟道：“小夭，我承认我从前对你有过男女绮念。在意映表示，她能接受我纳你为妾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将你与她都娶回去……”
“但我只是想想……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不会愿意做我妾侍。我也从不敢那样侮辱你……”
“苍玹的事情，我答应你，会尽力而为……而你，如果你真想用婚姻的方式，来为苍玹拉拢助力，我建议你让西炎王做主，为你挑个合适的氏族，嫁去做主母。”
那样才是真正能被小夭利用，用来帮苍玹的力量。
而涂山璟出于个人感情，能动用的家族资源是有限的……因为他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还必须给奶奶和家里长老交代。
………………
“你建议我……嫁给别人？”小夭艳若桃李，娇似海棠的丽容恍恍惚惚。
涂山璟看着她绝色生姿的眉眼，那一刹那，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另外一副，同样明丽，但更舒朗，更娇俏秀美的脸。
那张脸上，有双晨星一样，明亮灿烂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星眸中却总是带雾。仿若蒙蒙秋水，令人心怜……那是防风意映的眼睛。
“不是我建议你嫁给别人，而是你只有成为一族主母，掌一族中馈后，才能名正言顺，用一族之力，站去苍玹背后。”
涂山璟道：“如果你做不到主持、打理一个家族。便是和再多人保持亲密关系也没有用。权利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里时，才是可以随时为你所用的力量。”
不然什么都是虚的，
所谓男人的深情和看重，都是和西炎王陛下的宠爱一样靠不住的东西。
便似现在，小夭待在朝云峰上，衣食无忧，零花钱管够……那是相对正常氏族贵女的生活而言。但她要是想买一些真正高品阶的灵药、灵器，零花钱就不够了。
朝云峰也有侍卫会保护小夭的安全，但那些人的首要职责，是保护西炎王。他们会听小夭正常的指派，但不会为小夭做她自己的事……比如打五王七王的孩子，甚至西炎别的贵族子弟一顿。
小夭也没有封邑，无法培植自己的势力。在朝中说不上话，没有一点对西炎朝政的影响力。
西炎王宠爱她，宠爱她什么？
要权势，权势没有——涂山氏老夫人疼防风意映，还是真放权了呢。便是意映尚没有真正入涂山氏大门，涂山氏历代相传给主母的产业，还没有正式给她……
防风意映打理涂山氏多年，也是有实权的。之前涂山璟再闹着要退婚，意映在青丘也没受什么委屈，她出入涂山璟房里，如进无人之地。
这和涂山璟主观意愿都没关系，也不是他的侍女不忠心了。而是静夜兰香敢对意映无礼，防风意映真的有权力，把他身边侍女都换一遍。
轵邑城城主，辰荣熠，为了中原百姓，从小把妻女送到了西炎城，做质子，让西炎王安心……但这也不代表，辰荣馨悦不受父亲宠爱。
证据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边有一百多号，只效忠她一人的，辰荣族最精锐的死士……
大多数情况下，她要瞒着父母，做些事情，是比她身为赤水氏少主的哥哥，都更方便的。那就是手里有人的好处了。
而小夭，
西炎王说着最爱这个外孙女，苍玹也说最爱这妹妹。可她身边，是真连一点自己的力量都没有的。
这样的宠爱……说是对至亲，其实和爱个宠物，有什么区别？
涂山璟反正是看不出来区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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