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如墨，将诸葛凤梧与画儿的身形完全吞噬。
通道内昏黄的火光摇曳，映得石壁上的刑具影子张牙舞爪，与远处牢房传来的低泣声交织，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沉重的镣铐拖地声。
两名禁军押着的老者，发髻散乱如枯草，原本象征文官身份的锦袍已被血污浸透，撕裂的衣摆下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是鞭痕，有的是烙铁烫出的焦黑印记。
那是风不凡，曾在朝堂上以一篇《安边策》名动京华的风家大公子，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
脊梁被打断般佝偻着，每走一步都牵动伤口，发出压抑的痛哼，唯有那双眼睛，还残存着一丝未灭的锋芒。
“老东西，识相点就招了！”左侧的禁军不耐烦地抬脚，正踹在风不凡的膝弯。
老者踉跄着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嘴角当即溢出一口暗红的血沫。
“承认走私军械，再攀咬风缺私通北境蛮族，说不定君主开恩，还能留你风家几个幼童的性命！”
风不凡缓缓抬起头，血污糊住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眼中的怒火。
他死死盯着那名禁军，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字字铿锵：“我风家自太祖起镇守北境百年，三十七位先祖埋骨黄沙，换得大秦边境无虞！走私军械？通敌叛国？这般污蔑，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他咳了两声，血沫溅在身前的地面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助纣为虐，迟早会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嘴硬！”右侧的禁军忽然冷笑，右手悄然探入怀中，再伸出时，掌心已多了一枚巴掌大的黑色令牌。
令牌边缘雕刻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花心处嵌着一颗绿豆大小的猩红晶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气。
他缓步走到风不凡身后，将令牌轻轻按在老者的后心：“影阁的‘搜魂术’，最擅长撬开硬骨头的嘴。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让你的魂魄自己‘说’出来。”
令牌刚触及风不凡的衣袍，老者的身体便猛地一颤，仿佛有无数根冰针顺着经脉钻入识海。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不似人声，倒像困兽在绝境中的悲鸣。
双目骤然翻白，眼球上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如蚯蚓，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
画儿在阴影中看得睚眦欲裂，握住剑柄的手骨节泛白，指尖因用力而嵌入掌心——她曾听闻影阁搜魂术的歹毒，能将人的魂魄像揉碎的纸般反复搓捻，却从未想过亲眼所见竟如此惨烈。
她正欲提剑冲出去，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死死按住。
诸葛凤梧缓缓摇头，目光示意她看向那名禁军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枚与令牌同款的腰牌，只是曼陀罗花纹的边缘，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如同毒蛇吐信。
“是影阁的执事。”她用气音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比寻常杀手高三个层级，精通影遁术和蛊毒，硬拼只会打草惊蛇。且听他要说什么。”
画儿咬了咬牙，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重新投向通道中央。
那名禁军收回令牌，猩红晶石上的邪气淡了几分，仿佛吸饱了某种力量。
风不凡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意识模糊，嘴角却还在无意识地呢喃：“先祖……北境……”
禁军蹲下身，用靴尖踢了踢风不凡的脸，随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左侧通道低语，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诡异的共鸣：“目标已被搜魂，记忆碎片显示风家确实与北境蛮族有往来——当然，是早年的茶马互市，被我拼拼凑凑改了些细节。”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更重要的是，从他魂魄里扒出了风家藏兵库的位置，还有风缺暗中培养的三百死士的联络方式。”
原来所谓的“搜魂找证据”，不过是借口。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风家背叛的实据——毕竟子虚乌有的事，再怎么搜魂也变不出来。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从风不凡这未来家主的记忆里，榨取风家百年积累的秘密：藏兵库、死士、人脉、甚至是风缺布在北境的暗线。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仿佛有人在远方权衡。
片刻后，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凭空响起，不带丝毫情绪：“藏兵库和死士信息记下来，交给赵坤。
风不凡不必用蚀心蛊，留着他还有用。”
“留着他？”押解的禁军愣了一下。
“他是风缺儿子，是风家明面上的继承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风缺对后代的培养很用心，只要风不凡活着，他迟早会自投罗网。”
顿了顿，那声音陡然转厉，“另外，传我命令给北荒的赵坤，让他三日之内必须掌控风家军！
粮草官的身份不够，就让他把那些早已勾结好的将领推出来，用风缺‘通敌’的假证据搅乱军心。
三日之后，我要看到风家军的降书摆在君主案前，少一个字，他的人头就不用留了。”
赵坤……画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剑鞘。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风缺最信任的下属，掌管着风家军所有粮草调度的“自己人”。
谁能想到，他竟是潜伏最深的蛀虫？难怪风家军会一夜分裂——赵坤不仅自己反了，还早就拉拢了一批将领，里应外合，这才让张猛和李默的平叛变得举步维艰。
“是！”禁军领命，粗鲁地拽起昏迷的风不凡，拖着他向更深的牢房走去。镣铐拖地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阴影里，画儿终于按捺不住：“小姐，他们太过分了！风大伯他……”
“我们不清楚对方的情况，就不要打草惊蛇，风家的事情 ，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诸葛凤梧不相信，风家不会留下后手，现在她们要用的，就是看看风不凡他们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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